开篇:世人皆有思想,人很普通,思想却很玄妙。人在思想的指导下走着各自的路,如此从生至死,这个过程也就是“道”。世上有千万人也就有千万种道。我选取其中一种道,定名为“太阴”。
太阴之初,不过一个孩子。小孩向往阳光,渴望温暖,我把他起名为旭幽。
中原大地,有那数不尽的名山大川,隐藏着数不尽的传奇。太阴的故事就从无昔山开始。
无昔山地处秦岭极深之处,山势雄俊,五峰相连,高耸入云。在其中一处的无名山峰之上,少年旭幽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传说在九天之上,有神的存在,如果有神,请神给旭幽启示。”
“天下万物,因何而生,又为何而灭?旭幽愚钝,从哪里而来,又到哪里而去?神啊,求您给我答案。”
话说旭幽年纪尚轻,本该纯真无邪充满童趣,却为何满腹忧伤,又有如此疑问?这一切的开始只因十年前的一段悬案。
旭幽原名章回弟,其父章中行曾随洪武皇帝同袍浴血,战功卓绝封号尚武将军。后来天下大定,章中行就弃武从文,官拜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参政,主管杭州府民政。章中行为人直率,在朝得罪权贵,在民不睦豪强,自然是不喜者众。自古掌权者富贵,有财者惜命,都是生怕幸福来之不易,害怕失去的,若问章中行如何敢特立独行、不可一世,只因他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支撑——五行门。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也!
若说五行门的历史,那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的中华传统神话!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清者上升为天,浊着下沉为地,天圆地方。天阳地阴便是两仪,东南西北四方便是四象。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是也。四象又分金木水火,后人将土列入中央,这就是五行金木水火土的由来。
元朝末年,天下大乱,豪杰并起。有一人自称五行祖师,以五行元素为基础,修炼五行神功,广收门徒,创立五行门。五行一门弟子众多,其中最出名的有六人:李成王、章中行、赵革原、紫宝堂、燕异客、孟无昔,被称为“五行六子”。这六人或加入天下纷争,或流落山野,然无论在朝在野,这六人都是锋芒毕露,与众不同的。章中行虽然入了仕途,但为人处世的行事风格深受五行门的影响,所以成就了一身傲骨,不懂得左右逢源、圆滑世故的可贵品性。然而世事岂有一帆风顺的,如此恣意妄为之下,章中行乃至五行一门终于遭到了覆灭的命运。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五行门在更大的势力打压之下唯有任人宰割而已!
五行第一人霸道非常,自号“李成王”,传说是参透宇宙无极、天下无敌的存在,却冒犯皇帝威仪,中了离间计。可怜五行门兄弟之间手足相残,李成王竟被老二章中行设计害死。
老三赵革原一向追随李成王,也是大明开国功勋,功成之后任工部员外郎。赵革原一看形势不妙,天天提心吊胆的,终于在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就此半疯半瘫,再也不能过问世事。
老四紫宝堂最是智谋过人的,为了生存竟自废武功,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胡作非为。如此战战兢兢过了十年,他竟然顺风顺水做了兵部尚书。然而也脱离五行门,从此师兄弟之间不再有丝毫瓜葛。
老五燕异客风流洒脱,不屑于权力纷争,远离朝廷权力漩涡本不该有事。他却是多情种子,在风月场里得罪了人,被人以极歹毒的功法分筋错骨,几成废人,目前生死未卜。
老末孟无昔深知荣华富贵之道,入赘“郑府”,娶了郑氏,也算有了自己的地位。郑府为杭州第一府,比邻就是章中行的章府。孟无昔常年在外,郑氏不耐寂寞,与章中行瓜田李下是非缠身。后来郑氏孕有一女,孟无昔怀疑是师兄章中行所为。师兄弟关系再好,遇到这些事情也是无奈,莫与外人道。孟无昔只好一走了之,再也不回郑府,终年待在无昔山修炼。十年前郑氏再次有孕,诞下一子,如此有伤风化之事自然引得满城风雨。郑府尚未有所羞惭遮掩,紧接着竟是一场血雨腥风!郑氏和章中行双双惨死于章府之中,而当晚恰好孟无昔夜潜杭州府,带走章府遗孤章回弟。孟无昔特立独行、不顾妻儿,自回无昔山,竟再也不顾郑府那一女一子的死活。
如此人间惨剧,郑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郑府郑大人上奏朝廷,言孟无昔抛妻弃子、同门相残、天怒人怨、罪大恶极!至于章中行到底怎么死的,章回弟又如何下落却无人关心了。洪武皇帝自来反感江湖恩怨不顾大明王法,就势将五行门列为邪教,五行一门统统都是逆党,见着有份,格杀勿论的。五行门遭此厄运,一蹶不振。五行祖师自知乱世出英雄,如今强君当道,只好销声匿迹,江湖从此太平无事。
却说五行祖师修炼神功大成之时,曾召唤五大灵兽(白虎、青龙、朱雀、玄武、黄麟)显身,并将灵兽分别赠与得意门徒传承。不想“五行六子”死伤惨重、七零八落,如今灵兽是否尚在人世,又具体落于何人之手,倒成了未解之谜。只知道孟无昔之所以对章回弟如此看重,很可能就是因为章回弟传承了章中行的青龙灵兽。只是章回弟年纪尚幼,如何能承受青龙附体所带来的强大威压,所以他体内不过勉强遗留些青龙的残存意识,暂且称之为“青龙魄”。
章回弟被孟无昔带上山之时,年方七岁,却凌厉异常,整个人充满了杀伐之气。孟无昔为了冲淡章回弟身上的戾气,掩盖五行一门的惨剧,严禁章回弟修行五行功法,并将章回弟改名旭幽。
旭幽独处无名峰,如同一个“囚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如此十年养育,旭幽少年老成,整个人没了朝阳活泼之劲,却混混暮暮的,整日的胡思乱想,所以才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旭幽师弟,你又参悟天地大道了?”一个异样的声音嘲讽道。迎面来了三个人,却是旭幽的同门师兄弟。大师兄吴孟青,三师弟风邪,四师弟皮里光。无昔山三千门徒,只有这三人是孟无昔亲传弟子,且修为不俗,其他人不过按图索骥,再传弟子而已。至于旭幽,则游离于众弟子之外,离群寡居。
旭幽见说话的是师兄吴孟青,只得勉强回应:“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我只是在想我哪一天会死而已。”吴孟青身为孟无昔首徒,修行的是金木水火土的“土”。在无昔山众多功法秘闻中,唯有孟无昔和吴孟青可以修行“五行之土”。所以吴孟青的身份也最为尊贵,可以说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了。
吴孟青无奈笑道:“师父常教导我们,生是追求死的意义。大千世界处处存在五行奥妙,无昔山不过沧海一粟。如果旭师弟要追求死,不如多到尘世中走走。”吴孟青也是命运坎坷,幼年父母双亡,和旭幽同病相怜,只是年龄略大些,然而如此的两个难兄难弟却犹如不共戴天的仇人。外在表现上两人客客气气,内心深处却无时不在咒怨对方。
“走走?天大地大,可是我却觉得万千世界和这无昔山一样无趣,有什么意思呢。”
话如此说,旭幽却陷入沉思之中:逝者已逝,生者已矣。世间再也没有章回弟,也没有章府。我又要往哪里去?
无昔山门规森严,等级制度残酷无比。吴孟青和旭幽两人在交谈,皮里光和风邪不敢插话。可是旭幽一时沉默,把吴孟青晾在一旁,就属于不顾长幼尊卑、大不敬的。不过旭幽一向游离于无昔山三千弟子之外,也就不在乎这些“规矩制度”了。
吴孟青自恃身份尊贵,自然更持重。旭幽不问,自己更是不答。
皮里光为人如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祸水毒渊,谄媚笑道:“两位师兄见识深远,作师弟的实在不知道如何参详。不过今日师父归山升殿议事,召集众师兄弟立刻前往,还是不要误了才好。”无昔山门禁森严,没有师命不得擅自下山。只有孟无昔偶尔在尘世行走,带来外界大明朝的消息动向。而吴孟青三人来找旭幽,乃是师命在身。如果没有孟无昔的指示,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来招惹旭幽这颗“煞星”的。
风邪为人快意恩仇,心直口快,也附和道:“是啊,据说师父这次出山获得朝廷恩宠匪浅,我无昔山众人俱有荣耀,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世!而且如此一来,我们师兄弟也有可能在朝廷任职,成王成圣也不无可能!”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入仕之道深入人心,虽然风邪之流都是隐居深山的方外之人,也免不了争强好胜,一心想为朝廷效力,美其名曰“造福百姓、流芳百世”。
吴孟青点头同意,众人再也无话。于是旭幽随三人往无昔山主峰而去。
无昔山五峰参差林立,离得远的有数十里之遥,离得近的不过数十丈,一根铁索便成了两峰之间的桥梁。
孟无昔所在的主峰挺拔独翠、群山环绕,与其余四峰的矮小荒疏相比更显得鹤立鸡群。主峰与吴孟青所在的“墨顶”峰,皮里光所在的“水影”峰,风邪所在的“岚山”都有铁索相连的,唯独与旭幽所在的无名峰相距甚远。如此一来,旭幽四人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轻功绝顶之人可从无名峰御风而行,跃至相邻最近的其他山峰,不论是“墨顶”、“水影”还是“岚山”,然后走铁索到主峰;二是下了无名峰,绕过山势相连的阻隔,到达主峰脚下,再上山。如此上山下山,不知道路几何。
无名峰与水影峰相距最近的不过一处山堑鸿沟,只有七八十丈远。远望水影峰树木葱翠,溪流环绕,另有茅舍炊烟,倒是山野务农的所在。反观无名峰,却是擎天柱一般,不见半点生机,没有半丝喧嚣。
风邪修行的是金木水火土中的“木”,木者气也。孟子云:吾善养浩然之气。风邪參天地造化,已经做到御风而行的境界。只见他双手附后,脚尖微点,未见如何用力,已经轻飘飘飞过“一线天”。
风邪落定,却是面色苍白,血气上涌,好不容易压下没有吐出一口血来,故作轻松的笑道:“风邪从未来过师弟的水影峰玩耍,我先行一步,师兄们,告罪了。”自去运功疗伤不提。
皮里光遥遥招手示意,看风邪走远了方回过头向吴孟青请示:“大师兄,风邪一向轻浮,想不到五行之木修炼到如此境界,轻功甄至化境,比迅疾如风更上一层,到了御风而行的地步了。实在不可小觑!”言下之意似乎并不为风邪修为精进而喜悦。
吴孟青却满不在乎:“御风而行,不过是借助风的力量。庄子说过: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而后返。风师弟不过一瞬而已,况且就算真的能御六气遨游无极,风也有停的时候,没什么好得意的。真正的五行之力在于掌控。借助自然之力,终非大道!”
皮里光点头称是,能够亲耳聆听大师兄讲道实在是无比荣幸,便尊请吴孟青先行。
吴孟青却道:“我还要照顾旭师弟,你先吧。”
一个人过这鸿沟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还要带着旭幽这个废物。皮里光顿时对吴孟青充满了憧憬,却无奈只能听他的吩咐。
皮里光修行的是五行之水,水结为冰便成冰桥。皮里光立于冰桥之上,滑翔而下,自是轻轻松松、潇洒的很。只是皮里光修行尚浅,冰转瞬即化,冰桥也就断了。然皮里光却有独特之处,五行之水源源不绝,冰桥再次凝结。如此水结为冰、冰凝成桥、桥断再续,反反复复的,却是有惊无险终于安全落到地面。再看那皮里光浑身湿透,气喘吁吁,五行功法已经运用到极限!
风邪和皮里光各有神通,剩下的旭幽却是哭笑不得。过个坎而已,竟要如此大费周章。
吴孟青见旭幽高深莫测,以为他有独到之处,就疑惑问道:“旭师弟胸有成竹,似有高招?”
旭幽微笑不语。实际上旭幽对刚才皮里光对吴孟青唯唯诺诺的样子就不以为然,觉得他实在有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更对吴孟青的大言不惭嗤之以鼻。风邪能够御风而行是参透了五行之木第二境界,吴孟青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实在算不得虚怀若谷,有失无昔山大师兄的风范!
虽然旭幽只是内心的不屑,吴孟青却明显感受到了这位二师弟的不逊态度,不耐道:“让师父等久了,可是不了的。我们也不是外人,就不要你谦我让的了。各显神通吧。”
旭幽并不答话。
师命甚急,吴孟青也顾不得旭幽对自己的不敬,说道:“如此,师兄只好也走一步了。”却把刚才要照顾旭师弟的话抛之脑后,其实在吴孟青心里也存心想让旭幽出下丑,或求饶或磕头,自己方可做大度好心之人。然旭幽对自己不屑一顾,自己也就不需客套,更不用讲师兄弟情谊了。没有我的帮助,看你如何及时到达主峰,哼!
“吓……啊……咦”
只见吴孟青一声大喝,青筋暴涨,便纵身下跃。人在半空不见如何轻灵,吴孟青却是硬如玄铁,正是五行之土皮糙肉厚。
“砰”,声如雷震,吴孟青落地,一下子就把水影峰砸了个大坑。
他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却不过皮肉之苦,其实一点儿无碍的。好半天吴孟青舒展了手脚,拍拍身上的灰土,趴将起来。再看那无名峰,哪还有旭幽的影子。
“好小子,你敢阴我。”吴孟青很是不屑,心里自是幸灾乐祸,“看你误了时辰,众目睽睽之下,孟无昔怎么责罚。”
旭幽却是自顾自的走下山,艺高者人胆大,吴孟青可以跳,咱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旭幽一人下山,毕竟索然无味,不过刚刚看到风邪的御风而行端的是轻灵如燕,而皮里光的滴水成冰又如此实用,心里说不出的技痒,如此羡慕揣思,不自觉的参详起来。
这一参详不要紧,孟无昔十年苦心付之东流。只见旭幽脚尖轻点地面,一层冰寒之力四散而开,瞬间形成一条冰路。旭幽心中自是欣喜万分,展开的却是风邪的迅疾如风。风驰电掣不能说其快,缩地成寸不能明其速,旭幽如阴风一般,轻灵自然,已经和大地自然融为一体,说不出的舒畅。这也是旭幽的造化,他有青龙魄相助,对于五行功法的感悟自然是水到渠成、无往而不利。对常人而言,五行功法修行难如登天,像风邪苦修数年也不过稍露锋芒,哪像旭幽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夺天地造化,顿悟便可成功的。
往日几个时辰的路程,如今却在旭幽一念之间。如果假以时日,旭幽五行功法大成,天涯海角、偏远极地,都可以纵情游览,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十年面壁图破壁,一念之动,旭幽挣脱禁锢在身的枷锁,天下大地任我遨游,孟无昔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