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车祸瞬间会扑向谁的深情场景,每每说起都会感慨那些隐藏的爱。没有迫在眉睫的“不得不”时刻,总有退路和纠缠,没办法选择。因为选择太残忍。而到了选择点,一定要决绝向前。因为,在很久以后,‘后悔没有做’比‘后悔没有做好’更让人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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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嵩在哭泣。
家里出事了?受伤了?… …分手了?想念我了?太多的可能,最后两种的可能性,艾漾觉得最低。这是潜意识,就是霖嵩和白贝这两个名字该是永远一起出现的,而因为想念自己而呜咽,那不可能是霖嵩。对,不是霖嵩?艾漾不禁翻看了通话记录,可是是霖嵩,没错。
还没有做出是否要去的决定,就已经默默的穿上了衣服,连充电器都装进了包里面,就差洗面奶和护肤品。这样的行为,艾漾恨自己,又勉励自己,还侧面审视自己这个精神分裂。在这个时间点,去陪伴,会发生什么,艾漾有一点思绪要去思考就被自己拉回来,不愿考虑那么多。他在哭,不是么?先别让自己考虑,到了再考虑可以吗?艾漾劝说自己。虽然宿舍灯光很暗了,艾漾还是感觉到了来自正在入睡的李紫萱和卓岚疑惑又心照不宣的目光,灼烧着自己的后背,伴着这灼烧感,艾漾带上了门。
穿过晚上10点黑暗的老旧胡同,艾漾战战兢兢找到了她曾经远远‘望见’的他们的家,原来曾经的远望竟连方向都不对。九节楼梯,老式的一层三户,楼道里堆放着旧家具,灰土花盆及落败的花枝,靠墙立正的成捆大葱,挂在墙上的大蒜们,艾漾每到一层都提前使劲儿的跺脚,震响了声控的灯,更给黑暗中的自己壮壮胆,给走向霖嵩的每一步添加勇气。五楼,唯一一扇半掩着的门,是留给艾漾的。
艾漾站在门口,怎么见这好久不见之后的第一面?就这么站着,好像在等着霖嵩突然推开门,让她进去,不用自己来开这个场。或者霖嵩等不及进门,就会静静的拥抱她,因为那一句略有哀求的“能来陪陪我么”,他会是那么难过。可是门还是半掩着,白炽的灯很亮,却安静的仿若无人。
艾漾猛地,轻轻的,拉开门。
没有霖嵩。
白墙的反光把夜晚都晃得消散了,与外面仿佛有着时差。挨着墙一排座位很深的布艺沙发占了几乎整个客厅,一张毛毯蜷在沙发上。小茶几上,填满烟头的烟灰缸和散落到处的烟灰,张着大口的薯片,各种味道,饮料瓶子东倒西歪,围绕着吃剩下的方便面。艾漾小心迈过脚下的一个易拉罐,就这么进去?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件白衬衫,该是没走错。
“霖嵩?”艾漾弱弱的叫了一声,艾漾有些害怕再往里走,有种不好的预感。
邻近卧室,太浓的烟味,隐隐游戏里面战斗的声音,划过电脑,艾漾看到了霖嵩的头顶,霖嵩正神采奕奕的盯着屏幕。
“来了?”霖嵩抬头又继续游戏,算是打了个招呼。
艾漾无措,更准确的,懵了。看着霖嵩这种游戏中的安然自得,又有种打开手机看看的冲动,想再次确认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
… …
霖嵩抬起头,没有艾漾以为的眼泪、泪痕、愁容,只是眼光很深,很深的看着内心无措表面强装淡定的艾漾,艾漾也正看着他。
霖嵩胡噜了一把头发,指缝夹着半截烟,回手在啤酒罐上按灭了,站起身,白色跨栏背心下一条棕色短裤,松松垮垮。霖嵩扫了一眼被子凌乱的床,“坐外面吧”,走过站在卧室门口的艾漾。
霖嵩大大咧咧往沙发里一坐,抄起半袋薯片,随着把薯片送进嘴里,右手腕内侧红色圆形斑片,不规则的叠加着,一次次闪现,艾漾看了一眼烟灰缸里面几乎放不下的烟头。烫痕,是么?
“出什么事了?”艾漾开口,虽然觉得显然与现在的轻松场面不太相符。
“没事,想你了”,霖嵩挑眼看了一眼艾漾,抻一张面纸胡乱的擦了手,向后靠到了沙发里。被蹭短的短裤里露出些许殷红,似血痕。
问不准的问题,不着调的回答,让艾漾翻上一阵烦躁。这算是什么?明知道有事情却又无从挑明,而她冒着黑暗匆匆赶来,一切是玩笑?艾漾面色凝滞,几欲站起来,冲出门,离开这个虚幻的场景。
霖嵩看到的艾漾,面容紧绷,眼睛慢慢四下看却无神,慌张却带着恼怒。
“他走了,”霖嵩本想客观表述,怎么这三个字说出口时声音竟在颤,“该煮面了,可是他走了,好饿啊”,为了盖住颤抖的声线,霖嵩快速的追加了一句。但没想到随着一句好饿的感慨,两个眼眶一瞬间拦不住的酸痛。两天独处都没有哭泣,怎么一看见艾漾却上来这种情绪,霖嵩只能低头咬牙。
一切看在眼里,艾漾无措。
… …
“手怎么弄得?” 艾漾终于找到开口可以开始安慰。
霖嵩随意翻看了左手,一道道划痕,殷红刺入艾漾的眼睛,自己竟一直没注意。
“电视上都是骗人的,一点都不疼,也划不进去”,霖嵩从裤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上面挂着把工具刀,打开刀,霖嵩又向满是烫痕的右手腕比划,“我还按解剖部位试了股动脉,太深,根本划不到。”
“你疯了!”艾漾起身一把夺过刀,刀在手中,不知道是拿着还是扔掉,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安慰,怎么哪来的一股恨戳在心里,让艾漾直直站在原地,离霖嵩那么近,却看不清这个人。
霖嵩抬起头,一双眼睛,水盈盈。艾漾从没见过。
几乎跌坐在霖嵩旁边,艾漾双臂环住霖嵩双肩,下巴倚在他的左肩,或许是让两个人都安静下来。霖嵩把眼睛牢牢压在艾漾的胳膊里,湿腻的感觉如此明显。
“我去煮面吧”,艾漾觉得此刻自己更像一个母亲,明明想一巴掌扇醒这个颓废的儿子,手扇下去,却变成捧着的姿势,小心把他呵护起来,生怕再有旁的惊扰。一切都是,先让此刻过去再说。
安静的并排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打热水,每天的生活面面俱到。形影不离的两个名字变成了霖嵩和艾漾。
与过去这一阵子一样,下课了回宿舍送书,然后和霖嵩回那个小屋吃零食看电视。天气要入秋,艾漾一身明黄色的连衣裙,拉直的长发还未及腰,随风自如飘。霖嵩黑色T恤和牛仔裤,抱着两个人的书走在旁边。如果一切从开始就是这样,那么必定会羡煞路人。可是这对壁人相随而行之前,是有故事的,还是路人皆知的故事,大家茶余饭后议论纷纷的不简单故事。所以,自从与霖嵩同行,除非相熟相知的朋友,那些脸熟的人即使不是绕路走,都不再与艾漾貌似客气的打招呼。无所谓,这是艾漾定义的。只是每天看着卓岚和李紫萱欲言又止的眼神,艾漾不想深思。
爱情,自古以来不是就是这样,冒世人之大不讳。
“天气好,滑旱冰去吧。”霖嵩边掏烟边提议,又被艾漾一个眼神,重新塞了回去。
“好呀”。艾漾轻松回答。她不确定霖嵩是否知道这轻松背后隐藏的痛苦,说痛苦有些大,用无奈,或者介于无奈与痛苦之间的煎熬。就像自己看穿霖嵩,因为佯装欢乐美好在亲近的两个人间永远都成功不了。表面轻松愉快的生活,这场戏,两个人都表现的很好。
校园门口,霖嵩挥手打车,一手插兜,一切做作的动作只被霖嵩诠释着自然。有时艾漾会觉得自己真正意义上是被霖嵩的外貌迷惑了,就像古代的书生因青楼女子的外貌沉溺不已的那种沉溺。
这个公园艾漾常来,只是只在园艺区写生,游乐场区从未来过。在园艺区,穿过层层假山绿树,会看见摩天轮露出的一角,跟所有女生一样,那上面也有艾漾的爱情梦想。原来旱冰场就在摩天轮脚下,或者今天会实现?艾漾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摩天轮一点点转动,青蓝色的坐厢,喜欢那个。
“翔哥”,霖嵩乐悠悠的跟老板打招呼,递过一支烟,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四层鞋架上摆满了旱冰鞋,暗黄色架子上红色油彩笔歪歪扭扭写着鞋号。几个年轻人拿过柜台上找好的鞋,穿上一次性脚套再穿鞋,力所能及的所谓“干净”。
一个中等身材男人正面向鞋架帮客人找旱冰鞋,黑色跨栏背心印在黝黑的皮肤上,大裤衩配拖拉板,男人回头扫了一眼,接过烟,别在耳朵上,“钥匙盒子搁抽屉里了,小白那双上次不是有点卡么,还没来得及修呢,让他先别换,我找完这双就给他松松螺丝。”说完,又爬回鞋架继续工作。
艾漾踏进店,刚刚好把这些话全部收入耳里,想躲都躲不开。对于这些,艾漾早已不奇怪。被餐厅招待的“老样子”双人餐,漫画店里咖啡浓郁的‘白贝专区’让闻到咖啡就胃酸的艾漾只得忍住阵阵不适,台球厅扛着白贝的球杆旁观…,霖嵩带着她过遍了自己和白贝的生活,艾漾把这归类为‘这也是霖嵩的生活啊’。已经穿着白贝的拖鞋,用着白贝的碗,就差睡着白贝的枕头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好争辩。同意滑冰时的无奈,就是预计会再遇见这样的场景,而果然预想总是没有现实来的尴尬。
艾漾望向霖嵩,或是感觉到了眼光,霖嵩转头,“你穿多大号的鞋?”
简单的询问而已,给艾漾的却像莫大的讽刺,到底霖嵩的名字到底该和谁同进同出?显而易见。而自己这么生拉硬扯,会不会太可笑?退出是否又显得懦弱,是不坚定?
“36”,艾漾尽量伸展一脸的平静,安静自己澎湃的思绪。
“翔哥,36一双女鞋,白贝那双不用着急修呢。”
艾漾努力回忆霖嵩在说出‘白贝’这两个字时的所有情绪,但是话语一闪而过,艾漾仅能意识到的是自己的神经质。
跨栏背心男人回头,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看着此刻站在霖嵩旁边的艾漾,“没问题,小美女你要白色还是黑色?”
“艾漾,张翔”霖嵩相互示意,简单介绍,给张翔和自己都点上了烟。
“白色吧”,艾漾笑笑。
“没问题。”
霖嵩熟络的换好自己的鞋了,而一次性鞋套让艾漾有些抓狂。
“翔哥给你放上你的最爱,撒欢儿去吧”,张翔吸了口烟,操作着鼠标,换了一首歌。
霖嵩看向艾漾。
“我好久没滑过了,先慢慢感受一下,你先去吧”,艾漾扶着柜子扭曲的站了起来。
“好,你慢点啊”,霖嵩转身,一个弧度就转出门。
艾漾扶着延伸到门口的所有能借上力的柜子、凳子、墙,很不容易蠕动到了门口,扶着门框,望着场地,聚拢太多溜冰的人,但不用找,一眼就定到霖嵩。没有疑问的是,无论在哪里,霖嵩总是闪耀。或许他的闪耀只之于自己,艾漾自嘲。
“他永远那么美。”张翔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另一边,近看五官线条简洁锐利,配上黝黑的皮肤,男人气息尽显。
这个‘美’字落到艾漾耳里,立即引起周身不适,主要表现就是双臂外侧立刻反应出的鸡皮疙瘩,还好眼睛望向远处,一瞬的惊讶应该没有被看见。用‘美’来形容男人,难道眼前的翔哥也…,艾漾还是没有忍住转头看了张翔。
“可惜你看不到他和小白两个人在场上的表现,是让所有人都让路的气场。一个人也美,但总显单薄”,张翔回应给艾漾一个眼神,仿佛看透了艾漾所有的想法,“我可从没敢觊觎小白的位置,还是小姑娘们勇猛,前仆后继。祝你打破记录啊!”离开时,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艾漾一时不好摆正表情,敢问这是后悔没出手羡慕嫉妒恨的言论么,还是不看好的‘酸葡萄心理’?而又是什么记录要自己打破呢?
可无论是什么,都与艾漾无关。与艾漾有关的是,白贝确实好久没有出现,却一直与她和霖嵩如影随形。
艾漾觉得自己真的能看到白贝,透过任何人。以至于,在一个霖嵩没有课的周二,“艾漾”,一个该是很熟悉的声音在艾漾背后。
白色的粗线大毛衣,浅蓝色牛仔裤,咖色框大眼镜,艾漾转头,是白贝吧?太久的错觉让艾漾总想伸手摸一摸,来证明这不再是别人画给自己的白贝,不是一直围绕在自己和霖嵩周围的白贝。是真的白贝!就凭这件艾漾没见过的,把白贝衬的干净却苍白的大毛衣和遮住大半脸的眼镜,总不会是自己创作幻想的人物吧?
“呃,白贝,你原来也近视啊,没见你带过眼镜啊。”说出这种不着边的场面话,艾漾也只能陷入无尽的悔中。和白贝其实并无交集,如果‘情敌’这种途径也可以算为结识途径的话,那艾漾和白贝就算认识。
“艾漾”,白贝显然没有被艾漾不着边的话影响,眼神坚定高傲,掩饰一些不安定,“现在有时间吗?”
“好”。逆来顺受?好说话?没主意?关键时候的发挥失常,向来是艾漾的专长。只是艾漾觉得,该来的总会来,就像梦在关键的时刻就会醒,在心理学上,这是人类潜意识的防御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