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荒而逃,脚步匆匆如丧家之犬,走过二条街,不时回头张望,深怕当铺老者穷追不舍。走至一僻静所在,确信无人跟踪和注意,至此才稍稍定下心来。
杏花拢拢散乱头发,抻抻揉皱衣衫,掏出二个耳环审视琢磨。此刻她觉得那耳环非但不是值钱东西,简直是个累赘,当不了钱反而添乱,藏在身上是个祸害,扔了又实在可惜。
杏花浑身上下摸索一遍,一身破衣烂衫,实在无可藏之处。思忖再三,用指甲在衣襟贴边抠开一道缝,将耳环一边一个嵌了进去。
一路上杏花似受惊兔子,二只眼睛警惕扫视四周,贴着墙根向城门溜去。南城门口固然无士兵盘查,杏花暗喜,匆匆出城。可一出城门,二眼茫茫,前方并排三条道,她根本不知哪条道直通平安镇,不得不站在路口徘徊张望。
路上行人不断,三三二二,各走各道。三条道上都有人走,也有牛车也有手推车。
杏花回头顾望,寻找合适人选准备问路。
路边二名身穿长衫,头戴小帽男子正在说话,一胖一瘦,好似朋友相聚,又像路边等人,行为举止比较文雅。杏花感觉他们似乎是走南闯北生意人,应该对周围路途比较熟悉,细观举手投足之间从容文雅,不像是坏人。
杏花紧走几步,上前万福,问:“请问二位大叔,往平安镇如何走?”
瘦子瞥了杏花一眼,见她长相粗黑,面容愁切,有些爱理不理。胖子推他一把,瘦子这才问道:“你是说浙江最靠北那个平安镇吗?”
胖子也问:“是否运河边上那个平安镇?”
杏花愁容满面地说:“正是那个平安镇。说是顺大道一直向南,可面前三条道都是向南,不知该走哪条道?”
瘦子迅速瞥一眼杏花鼓鼓的胸脯和破烂的衣服,微微一笑,问:“你是乡下姑娘,还是大户人家丫头,如何衣裤破烂,弄得一身土灰?你这副模样行路可不安全,碰到坏人你就倒霉了,即使碰到团练捕快也必定起疑。”
杏花只得胡乱编造:“我在苏州做丫头,家在平安镇。家里捎信来说母亲病重,太太准假回家探望,这才紧着赶路。不想跌了一跤,撕破了衣服。”
瘦子问:“如此说来你是单身一人赶路了?”
杏花求道:“心慌赶路,幸好碰到二位好心大叔,还求二位大叔指条道。”
胖子说:“我们也是远道而来,在城门口歇歇脚再走。”
瘦子笑着说:“我们要去浙江谈一笔生意,恰巧路过平安镇。都是赶路之人,人多热闹,姑娘若不嫌弃,一同走吧。”
杏花觉得瘦子的笑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什么味道。好在青天白日,路上陆陆续续有人,心里坦然一些。
瘦子和胖子走在前面,时而交头接耳细语低声,时而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还时不时地回头招乎杏花,催促她快步跟上。杏花跟着他们走,不远不近离开一丈有余。
走了一段路,瘦子发觉杏花总是拉下他们一丈有余,他们快她也加快脚步,他们慢她亦放慢脚步,便回头热情招呼杏花:“你上来与我们一同走嘛,三人说话热闹一些,脚步也会轻快许多,离那么远做什么。你是不放心我们吗?”
胖子也笑着说:“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不会吃了你。”
杏花说:“你们如此体面,一看便知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见过世面之人。我乃一粗使丫头,上不了台面,一起走使你们掉了身份,还是跟在后面妥当。”
瘦子笑道:“看似粗鄙,晓得客气。”
杏花说:“那是我们太太所教。太太教道须懂礼貌,女人不能与男人并肩。哎,大叔呀,往平安镇一直走这大道吗?”
胖子说:“一直走便是了。你姓何名甚,在哪户人家做丫头?说出主家姓名,也许我们认识。”
杏花问:“你对苏州很熟吗?”
胖子摇摇头:“不很熟,认识几个人罢了。你说出来让我想一想,说不定我认识,以后方便到府上讨杯茶喝。”
杏花说:“我们东家不做生意,你不会认识。”
瘦子说:“管他认识不认识,人家只是名丫头。你穿了这身破衣服回家,你母亲看了会非常伤心的,会觉得让你在外做丫头受了委屈,为何不换一身体面一点的衣服呢?”
杏花回道:“走得匆忙,哪里想到换衣服。这身衣服本来还说得过去,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细花洋布,还是我家太太赏我的呢。不想跌了一跤,弄成如今这副模样,满身土灰不说,还撕破几处。唉,眼下也无办法了。”
瘦子关心地安慰:“无妨,到平安镇买一套换上,体面一点,让你母亲安心一点。”
杏花说:“身上没带钱,无所谓了。”
后面上来一辆马车,蹄声得得,眼看即将擦身而过,车夫扬了扬手中鞭子,招呼瘦子和胖子:“二位大哥,坐一会马车吧。走道太累,不要省那几文小钱了。”
瘦子对胖子挤挤眼说:“那就坐马车吧,马车虽然颠簸,但比走路快且自在。再说我们已经走了不少路,实在走得腰酸腿痛了”
胖子等着杏花走上来,邀请道:“姑娘上车吧,我们捎你到平安镇。”
杏花心中暗自庆幸,没想到半路碰上了好心人。如果现在坐上马车,估计明天天亮前定能赶到平安镇。
瘦子已经抬腿上车,上车时撩起长衫,杏花赫然看见他长衫里面的腰带上插了一个皮套。杏花明白,那个皮套里必定插着一把锋利匕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瘦子已经在马车上坐定。马车夫摇摇手中鞭子,催促道:“快一点快一点,趁天色亮多赶一点路。姑娘你白坐马车还犹豫什么,快快上车!”
胖子欲拉住杏花手,将她拉至马车上。杏花自然很向往坐马车,但她心中忐忑,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了马车挤坐二名男子中间,而且瘦子带了匕首,天晓得会发生何事。太太嘱咐凡事小心谨慎,万一回不了平安镇,救不了太太,岂不是误了大事。
杏花手捂小腹,推托道:“二位大叔快上车赶路吧,前方的道我已知晓,感谢大叔热心相助。我肚子疼受不了马车颠簸,须去方便一下了。”
杏花说着往远处的茅草丛奔去。
瘦子大为扫兴,高声吆喝:“要不我们等你一下,你快点!”
杏花挥挥手:“不必等我,你们快走吧。”
胖子笑了,劝瘦子道:“一名粗使丫头,又黑又胖,唱不了曲撒不了娇。算了,那丫头不值钱。”
马车夫说:“不值钱也是钱。眼看银子快进口袋了,总不能再掏出来吧。”
杏花蹲在茅草丛中,假装方便,连裤子也没脱。她二只眼睛透过茅草缝隙,警惕地注视大道。眼看马车得得走远,她才慢慢钻出茅草丛,重新回到大道上。
杏花放开脚步赶路,眼看太阳即将落山,深知今天无论如何赶不到平安镇。夜里路上不安全,应该尽早找个落脚点过夜,最好紧靠大道的村庄。讨一点吃的,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早早赶路。
杏花的目光在大道二旁搜索,期望能找到一个房屋比较密集的村庄。转过前面树丛,道旁钻出瘦子,双臂抱在胸前,站在杏花面前嘿嘿干笑。
杏花吃了一惊,心脏一下子吊了起来,结结巴巴问:“你们不是坐马车走了吗?如何又回来了呢?”
瘦子哈哈笑着说:“我们是想坐马车走,坐马车比走路舒服多了,可是你不走我们如何能走呢!”
杏花说:“我不跟你们走,我有自己事情。”
瘦子说:“你不跟我们走行吗!我们邀你跟我们一同走,你必须跟我们一同走。好比银子已经进了我们口袋,能够再让我们掏出来吗。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们今天找到的银子。”
杏花感到大事不妙,今天碰到强盗了,吓得冷汗直冒,转身便往回跑。
胖子在后面伸开双臂拦住杏花。杏花猛跑过去,胖子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不要跑,不要跑嘛,跟我们哥俩好好玩一玩嘛。”
瘦子和胖子一前一后夹住杏花。杏花无路可走,跪下求饶:“二位大叔积德行善,家里母亲病重,我急赶回家看望母亲。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过去!”
“啊呸,你骗个鬼!”瘦子呸了一口,骂道,“分明是从主家逃出来的背主丫头,不定闯了什么祸,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本来老子不稀罕你,无奈今天生意清淡让你撞上了。”
瘦子和胖子用绳子绑了杏花。那马车又得得地从前面回来,二人将杏花扔到马车上,一左一右守护着她。
胖子踢踢杏花,说:“如此丫头不值钱。”
瘦子说:“也不一定,各人有各人喜好。你看看她胖嘟嘟的身子,再看看她屁股和身上的肉,摸上去觉得软嘟嘟地舒服,有人喜好这一口。”
马车夫一边赶马车一边回头吆喝:“你们俩个呆坐在那儿做什么,搜搜她身,看有无值钱东西。”
胖子笑道:“一件破衣裳,一眼便能看到底。搜什么,再搜便搜到她身上去了。”
瘦子说:“还是搜一搜的好。”说着蹲下身摸杏花身子,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杏花痛得双脚踢蹬,身子乱扭。嘴里塞了布头,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瘦子喝斥:“叫什么叫,有你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