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家的床虽然比较宽大,但三名成年女子同睡,而且杏花体胖,老包老婆虽然不胖,个子不小,不免显得过于狭窄。好在云香太太睡中间,没有掉下床的顾虑,加之一边的杏花自知体胖,怕挤着云香太太,尽量往里则靠;老包老婆由于生疏和客气,也尽可能让着云香太太,所以云香主太倒也睡得自在。
云香太太原以为疲累到了极点,倒头便能入睡。没想到兴奋过头,尽管身子疲乏酸痛,倒在床上反而丝毫没有睡意,黑暗中二个眼睛睁得大大的闪闪发亮。
杏花心宽,平日里挨上枕头便能入睡。睡在云香太太外屋小床上,一会儿便能响起轻轻细细的鼾声,但只需云香太太轻轻一声呼唤,她便能一挺身下床。今天她感觉责任重大,那个包裹沉甸甸挂在腰间。她一忽儿将包裹放枕边,二个眼睛注视着包裹,想想不放心,又重新将包裹系在腰间,然后侧转身,将一条腿压在包裹上。
杏花不停地将包裹拿起又放下,弄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身子也在扭来扭去。云香太太感觉到了杏花的不安和顾虑,用脚后跟轻轻碰碰杏花,示意她安静。房间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应该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老包老婆生怕挤压着云香太太,东家太太偶尔挤一晚,为了讨好她,尽量客气一点,日后有的是看她脸色的日子。别说老包只是他家雇佣的掌柜,就是东家看来也有点惧内,这个不多言语的女人看来不是个善茬。老包老婆如此顾忌着,虽然依然躺在原来的床上,但身旁已经不是老包,而是二名完全陌生的女人,所以同样睡意全消。
三个女人三种心思,都不说话,都在黑暗中闭着眼睛佯睡。
何六进房,尽管蹑手蹑脚悄无声息,但三个女人都感觉到了,都不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动静,等待何六究竟有何动作。
三名女人都在心里揣测何六用意。老包老婆是精明人,早从何六注视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他对她的好感,感觉到何六迟早会对她有所企图。男人都是感性动物,见了漂亮女人哪有不动心的,除非老包那样的不争气货,白白净净的老婆躺身旁毫不动心。他不是不动心,是没力量动心。如今何六来了,可他也不能如此猴急呀,再怎么着,身旁毕竟还躺着云香太太和胖丫头杏花呢。
云香太太和杏花多少能揣测到一点何六来意,尤其杏花,凭直觉感到何六必定为小包裹而来,不由紧张起来,尽管包裹的带子紧紧系在腰间,还是不由得双腿压紧了包裹,怕何六冷不防一下抢了去。
屋里漆黑一团,看不甚清,何六在床前稍立片刻,仅只看到床上几个模糊的轮廓。老包老婆雪白的大腿泛着细光,旁边黑不溜秋的想来是杏花了,她腿弯下压着的一定是那个令他时刻惦念的小包裹了。
何六伸出手,拉了拉小包裹。杏花死死压着,一支手还紧紧揪住包袱皮。何六没拉动包裹,碰到了老包老婆大腿。只觉手指尖滑过一阵凉凉滑滑的感觉。他怕惊醒老包老婆和云香太太,连忙缩回手。
老包老婆以为何六有心摸她大腿,嗤嗤暗笑。心想别看这个东家人模狗样,却是个风流种子,旁边的老婆置之不理,趁着夜色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
何六的手缩回去,老包老婆却趁势拉住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大腿上。何六吃了一惊,这才晓得老包老婆并未入睡。此事不便多言,他用力甩开老包老婆的手。
云香太太晓得何六惦记她的包裹,杏花的担心并非多余。她睁开眼睛,注视着何六,问:“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何六吃了一惊,嘿嘿笑,说:“太太果然还未入睡,我过来看看太太睡安稳没有,不放心呢。”
嘁,云香太太嘁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睡你的觉去吧!”
第二天房间收拾妥当,云香太太和杏花搬到当铺后院居住。一日三餐有前面店铺厨房送进来,西侧围墙边有一小小角门,出门便是外面弄堂,云香太太需要购置什么生活用品,可差杏花出角门上街。关起门来,与外界隔绝,十分安全。
何六里里外外打量一遍,问:“太太你觉得如何,还觉得满意吗?”
云香太太觉得小院虽没有何家大院气派宽敞,但逃难之人哪有许多讲究,能有个住宿之地,饮食之处已经相当不错了。
云香太太说:“何六,难为你了!”
何六问杏花:“杏花你觉得如何?带你离开灾祸,避到这幽静之处,一是太太对你的眷顾,也是你的造化,你要对得起太太和我的一片苦心。”
何六自己住店铺里间,出前后院相连的小门,抬步便可进入后面小院,十分方便,每天前来向云香太太问候。云香太太虽然警惕何六抢她包裹,但又觉得自己待何六不错,他总不至于见财起意忘恩负义吧。她对何六的安排比较满意,对杏花说:“我还是没有看错何六这个人,想当初他只是老爷身边一名小跟随,我当了太太提拔他当了管家,现在倒用得着了。”
杏花说:“太太,路遥知马力,日久知人心。我们刚刚住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知还会出什么岔子。”
云香太太自信地说:“有什么岔子让何六在前面顶着吧,我们不愁吃不愁穿,安安生生过日子,尽量少在外面抛头露面,以防被人指认告发。躲过了这一阵,我们便立马回何家大院。”
云香太太又挂心挂肚地叹道:“不知少爷怎样了,过些日子还得派何六回去一趟打探消息。”
何六表现得比较殷勤,一日掮了一个包裹进来,说:“从何家大院逃出来太匆忙,也没有带换洗衣服。我估摸着太太身材,买了几身衣服,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也可将就穿得,太太你试一试。”
何六又对杏花说:“也有杏花你几件,拿回自己房中试一下吧。”
杏花道了谢,拿了衣服回房。二间房中间只薄木板相隔,隔得了视线隔不开声音。杏花清清楚楚听得隔壁何六正在为云香太太试衣服,一会儿说这件太瘦,一会儿又说那件太肥。杏花想像着云香太太把衣服穿上脱下,赤身露体面对何六,而何六又在一旁品头论足,心里就有点气忿。
杏花是云香太太的贴身丫头,当然知道云香太太与何六的不正当关系,甚至常常看到他们睡在一起,但太太毕竟是太太,难道伦理也可以不讲了吗!
试完衣服,云香太太与何六坐在一起聊天,杏花一旁侍候。
云香太太问:“何六,一天天吃用开销,你的银子从何而来呀?”
何六说:“也就是从柜台上开销。所以不敢乱花,节俭着用呗。”
云香太太说:“那也并非长久之计,柜台上的钱不能随便挪用。况且看这店铺藏在深巷之中,生意清淡,柜台上也不会有很多的钱。”
何六一心惦念云香太太的包裹,本来想就坡下驴,说知道太太带了很多钱出来,不如把包裹交给我保管,在何家大院我就是管家嘛。钱到了我手里,一面可以扩大当铺生意,让那些闲钱再生出钱来,二来也可以给太太改善生活条件,堂堂何家太太,何必过此种拮据的日子。
何六一想不能直接提包裹,以免引起云香太太猜忌。即使云香太太不当面戳破他,杏花的嘴也不饶人。何六苦笑笑,说:“日子只能过得拮据一点了,若太太觉得太过节俭,只能自己贴补一点了,我知道太太多少是带一点钱出来的。”
云香太太明知何六用意,掏出一枚戒指递给何六,说:“你把这戒指拿去当了,权当充作我和杏花的吃用开销,也可过一段时日了。”
那是一枚足金嵌宝戒指,上面的红宝石闪闪发亮。
何六眼睛一亮,接过戒指细细观察,问:“那是当年老爷送给太太的定情戒指吧?这可不能随便当了,太太应该留在身边作个念想。”
云香太太笑道:“想当年我年青美貌,水葱儿一样水灵,老爷追我追得紧,每天送我一枚戒指,这样的戒指何家大院内还有好几个呢。”
云香太太还想说我脱一件衣服,老爷送我一根金条,碍于脸面,到底没说出口。
何六将戒指收入口袋。杏花在一旁说:“你如何真把太太的戒指收了,那是老爷送给太太的定情之物,哪能随便当了。吃用开销柜台上能够支付,自然应该由柜台上支付,这不是何家的店吗,何家的店就是太太的店。”
云香太太拦住杏花,说:“不碍事,当了就当了。我若要用戒指,自然还有。”
何六眼珠一转,说:“太太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吧?一共带了多少出来呀?”
杏花说:“这个你也要知道呀!”
“不是这么说。”何六分辨,“能带出来自然不错,留在家里只怕也会被人拿去,岂不可惜。”
何六回去躺在自己房间的躺椅里,闭着眼睛想心事。他知道何家大院有地下室,也有暗室,而且有好几间暗室,分布在大院各处,外人根本无法找到,除非掘地三尺。以前老爷有钥匙,老爷死后就只有云香太太可以随意出入了,恐怕连少爷也不甚明了。
何六推测云香太太肯定把值钱的珠宝书画藏在不知哪间暗室了,但此次带出来的钱财肯定也不少,她要防着失去何家大院的生活,说不定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还不及云香太太那个小小的包裹。
何六觉得无论如何应该不择手段拿到那个小包裹,只要有了那个小包裹,自己就今非昔比了,云香太太算什么。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无非是个皮松色衰的老太婆。
可如何才能拿到那个小包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