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相当长一断时间,才又听脚步踏踏,三老去而复回。待了这么长时间,而封一啸、封一唳二人又都阴沉着脸,想来经过一番激烈争执。
封一鸣向两人瞧了一眼,那两人都冲他微微点头,却不言语。他走上几步说道:“由于家父闭关,我叔父云游在外……”
星流心想:“原来封电还有个弟弟,修为肯定要高过这三人了,也不知老成什么模样,还能去云游?对了,石像前一共五把藤椅,中间最气派的是封电的,另外那张空的,肯定是给他弟弟留的了。”
又听封一鸣续道:“我们三人见识浅陋,不能看出端倪。经我们草议,做出以下结论,让这小童自行决定去留。不论他决定去问何处,旁人不能干涉,被选一方也不能拒绝。”
他这么一说,厅上众人都大为动容,北宫皓月更是脸现喜色。
封一鸣又道:“小孩未谙世事,生性璞真,他所抉择一定是心性使然。如与我华岳有渊缘,必不致当面错过,反之则无机缘,找华岳上下也不会强求。”
北宫皓月站起身形笑道:“二长老所言甚是,其实这小孩学剑修道尚在其次,第一重要的是找到父母,与二老共叙天伦……“
他话没说完,突然星流起身说道:“我父母都过世了。”
他声音出奇地冷静,丝毫没有十余岁少年的稚气。北宫皓月蓦地愣住了,笑容僵住,仿佛给人劈脸扇了一巴掌。
众人也都把惊愕的眼光向他投来,就连一直默不做声的雁横秋,也不禁扬了扬斗签向他一瞧,修长的手指摸着尖尖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星流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道:“而且我一直梦想学仙修道。华岳乃是西陲正道,如过错过机会,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封一啸阴沉的脸容稍霁,虽然他也看出问天载星流出去前后,这小孩气质谈吐,判若两人,可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华岳。日后慢慢探究其内玄机不晚。而北宫皓月则一脸怫然。
哪知星流话还没完,又续道:“不过我从小便居于天烛峰下,对天烛峰情感很深,而且我爹娘也埋骨在天烛峰脚下,所以我想选择天烛峰上的玄雷阁。”
这次换成封一啸面容僵住了,他袍袖一拂道:“小娃儿,华岳之中,紫电阁才是玄门正宗,你……”
他话没说完,封一唳已插口道:“大哥,说好的谁也不能干涉的。”
封一啸哼地一声,便不再言语。
星流道:“我意已决,求玄雷阁祖师收纳。”说着,向荊天行方向跪去。这几名华岳元老当中,他只对荆天行最为敬重,所以对他跪拜也是真心实意的。
荊天行黝黑的老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是福是祸。
封一唳鹰隼般的蓝色眼珠盯着荊天行道:“荊师弟,你可有异议?”
荊天行木然道:“既是三位师兄决议已毕,荊某岂敢不遵?”
封一唳尖笑道:“虽然我们决议在先,但也是小孩自行抉择的,谁也没能干预。”
荊天行道:“是。”转而面向星流,面如寒霜,凛然道:“我谨以华岳祖师天雷尊者名义,收你为玄雷阁第四代'铁'字辈弟子。”
星流听了,连忙叩谢。
荊天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星流道:“徒孙姓沈,名星流。”他知道铁字辈应该与荆锐、萧铭同辈,荆天行是荆锐爷爷,自称为徒孙应该不会错。
荆天行稍一沉吟,道:“既为我铁字辈弟子,我便赐你一个‘钰'字,愿你以后如同金玉般洁身自好,意志坚定。不被凡俗所污,不堕魔道。”
星流根本不知钰字怎么写,什么含意。他所说的话自己也似懂非懂,心想大半是好话。于是大声道:“沈钰谢师祖赐名。”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荆天行招手道:“今将你收入我师兄石天遨之子石长生门下,回玄雷阁再行入门之礼,你先起来吧。”
星流心道:“怎么他还有个师兄,他不是首座吗?”当下便跪谢了,站起身来。
封一啸虽然没得偿所愿,好在这小孩也没落入居心叵测的北宫皓月手中,玄雷阁虽不友善,毕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在自己掌握之中。于是心情略复,向北宫皓月等人道:“各位盘桓我紫电剑阙已有一日一夜,现在天已发明,我们还另有要事,各位请自便吧。”
这是明摆着下逐客令了。
北宫皓月淡笑几声道:“打扰打扰,告辞了。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玄雷阁得一至宝,以后有热闹可看了。”说着向冷白峰与姬凤梧使了个眼色,三人转身便行。
这人临走还不忘挑拨离间。
封一啸面容微变道:“这是我华岳内部事务,不劳费心,不送了。”北宫皓月虽是挑拨,可也给他撞了一下警钟。
他目光一扫,见雁横秋抱拳长立,更不稍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皱了皱眉道:“阁下还有事?为什么还不离开?”
雁横秋淡淡道:“我还不想走。”
他这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来是很自然的一句话,可是巍巍华岳之上,紫电阁圣堂紫电剑阙之内,当着五位至少中天级元境的元力高手说出,却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此话一出,不但华岳众人耸然动容,北宫皓月等三人将要步出厅门,也不禁愕然回过头来。
封一啸淡紫色眼晴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个戴斗笠的年轻人。
这时晨曦已露,晨光从厅口映进来,照在雁横秋身上,他的身影显得高大而又神秘。
“你的吐纳方式很特别,虽非正宗,可与我华岳有很多相似之处。你身后的长剑戾气甚重,虽然气势迫人,毕竟无法与灵仙道宗纯正浑罡的剑气可比。”封一啸缓缓道。
“可不得不承认,蓟北幻绿堂培育新人的能力剑走偏锋,甚是快捷。以你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杀气看,我华岳中天元境以下的高手,无法与你抗衡,不过随着时日增长,你的优势将日渐消褪。因为你根基不稳,终非正途。“
雁横秋笑道:“多谢首座点评,雁某受益良多。”
封一啸脸色微变道:“难道阁下不是'鬼门煞星'厉霜寒?”
雁横秋道:“厉霜寒是我师兄,雁某只是幻绿堂记名弟子。”
华岳的消息显然没北宫皓月灵通,不知道除了厉霜寒之外,幻绿堂尚有另一位“鬼王级”杀手。封一啸不禁干笑道:“幻绿堂虽是雨系旁支,与灵仙道宗未有牵连久矣,纵然令师'一剑霜天下'木秋白驾到,我们也只是略尽地主之谊而已。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雁横秋道:“若只是家师之命,雁某的确没资格在此发表意见。不过雁某另有使命。”
封一啸微愕,侧头瞧着他,道:“请说。”
雁横秋踱了几步,道:“数日之前,专司天象的浑天阁利用紫微天星仪发现了一种星辰异象。有一片血色星云盘旋于西陲,也就是华岳山脉之顶。久久不散,推测必有大事发生,于是我霄汉大帝星夜召敝师木秋白入宫,是夜我师尊又用血翼狐蝠在万里之外将我召回圣都。委派我前来调查原委。”
厅内众人一听霄汉大帝四字,无不动容。灵仙道宗是霄汉王朝的国宗,虽不同于王朝内部各部各司,受圣帝上官龙尘直接调派,可毕竟在王朝方圆几百万里幅员之内,深沐帝恩,有职责在西陲防御翼族铁翼。就算华岳宗主封电,也不敢直接违拗圣帝旨意。
封一啸沉声道:“数十万里路程,阁下动作真够快的。你言下之意,所察之事,也与这小娃有关?”
雁横秋沉吟道:“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也不敢妄加揣度。不过暂时还没有别的异象,我想随这少年同往玄雷阁盘桓几日,观察观察。”
他话刚说完,封一唳冷恻侧地道:“华岳上下,从来不许来历不明的人居住,阁下没听说过吗?”
雁横秋淡然道:“三长老说了好几遍了,我又不是聋子。不过圣意难违,我受圣帝指派,也不能破例?”
封一唳道:“你师父木秋白是幻绿堂主,幻绿堂是六司之一,他若亲来,口传圣谕,我华岳自然不能拒之门外,可你只是他的记名弟子,口说奉了圣帝旨意,又有谁可佐证?”
雁横秋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来,举过头顶,冷然道:“这个可否为证?”
封一啸等几人均有极强目力,见了那物,无不脸色大变,欠身离坐。
北宫皓月远在厅口,更是单膝跪倒,颤声道:“卑职荆门、玉门双关守将北宫皓月,叩见圣帝金安。”惊得冷白峰和姬凤梧也在他身后跪倒,不敢抬头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