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穆子御来府上抬走聘礼已经过了好几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一桩聘礼刚抬上门又被抬回去的亲事,萧国公府和丞相府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次说到萧国公府都避免不了刺耳的讥讽和嘲笑。
这些日子萧若柳不好受,萧慕青更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为了促成这桩婚事,他事先下了很多功夫,还专门去查了穆子御的底细,知道他老家就在京城外一个山沟中,刚好距离慧空剃发修行的水月庵不远。他当时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水月庵找慧空,谁想慧空还真认识穆子御。
在慧空的了解中,小时候的穆子御是个长相极为可爱的孩子,但却和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不仅从来不曾笑过,同样也不爱玩闹,一有时间就跑到庵中去翻经书古文。这些经书古文深奥晦涩,连她都有很多看不懂,也不知一个孩子是如何看懂的。
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孩子,自然印象深刻。
后来那孩子看得入迷,经常很晚了才会离开,庵中的师姐妹都担心一个孩子走夜路太危险,就经常轮流送他回家,一来二去倒和穆子御的父母熟识起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萧慕青才拜托了慧空去丞相府帮他提亲。
在这个时代,女方跟男方提亲本就是丢人的事,再加上穆子御又跟赖雨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一应事情都进行得很低调,在聘礼上门之前根本就没有外人听到风声。
褚玉苑中,慧空捻着佛珠开口,“国公爷,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了,当初欠你的人情也算还了,剩下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当初郡王府还在京城,那时候她身怀六甲,一次出行却被自己丈夫的小妾使绊子,致使她差点小产,就是被眼前的萧慕青所救。事后经小妾一番哭诉,她的夫君不仅不心疼她,反而指责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为难妾室,她心灰意冷之下这才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出了家。
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犹豫。
后来经一次陷害,郡王府陷入牢狱中,这也终于让郡王看清了那些妾室的嘴脸,虽然后来查证无事,郡王却再也不肯纳妾,还把府门迁离了京城。本想学着自己的妻子那样出家,但想到孩子又忍了下来,当爹当娘一手把世子带大,从此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弄花饲草。
但慧空对自己的孩子终究还是有情的,她一直感激萧慕青当初的出手相救,这些年在庵中也多是为自己的孩子祈福。
所以,当萧慕青提出帮忙时,她才会答应下来。
萧慕青原本听到“国公爷”这个称呼还心里抽搐了一下,但一听后面顿时大惊,“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慧空师太,你可不能这时候走人啊!”
“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慧空很是为难的摇头。穆子御那个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别看话少,却极有主见。虽说小时候送过他不少次回家,但那孩子性子冷淡,除了一句“谢谢”,跟她们从来没有多的交谈。
慧空想着这些,不由劝道:“国公爷、夫人,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子御那孩子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真要逼急了他,怕是亲事不成反结了仇就不好了。”
苏舒闻言苦笑,其实这家子当事人中恐怕就只有她看得最明白,穆子御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但一边是女儿喜欢、一边是丈夫心有算计,她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更何况,此时能帮他们的也就只有穆子御了,只要穆子御站在他们这边,赖雨初就少了一个靠山。朝中之事大多又都是穆子御在打理,就算赖雨初想把账册交出来威胁他们,相信以穆子御的能力也有办法拦下来。
如此一来,她还能为萧敏轩夺回国公府,他们也不会像这些时日这么憋屈了。
萧慕青的打算就是如此,所以一听劝顿时大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是有所求才会没发作,否则早就告上金銮殿了。
他这副样子完全是入了魔,慧空无奈摇头,“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贫尼还要赶着回水月庵,就不多留了。”
……
第二日下午,一道旨意下到丞相府,召穆子御进宫议事。
丞相府中,穆子御正在书房处理政务,接到旨意心下顿时了然,肯定是萧慕青把他告上金銮殿了。送走了公公,穆子御就打算去换官袍。
“子御,等等。”一道声音突然拦住了穆子御。
穆子御转过头来,就见自家二老正一脸不善的看着他,不由唤道:“父亲、母亲。”
二老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一身土气,但同样也没有一点贵族人家的气质,是属于那种放在人海里就没有一点起眼之处的平常人。其中妇人脸上还有些痘痘,即便是擦了浓粉也掩盖不住。而穆父却有些黝黑,皮肤也甚是粗糙。
此刻和穆子御站在一起,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换下那一身华服,不知情的人恐怕还当他们是丞相府里养的奴仆。
穆母名“何翠华”,也不知是为何事,她竖起两道眉峰怒道:“子御,我可告诉你,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聘礼我会再找个时间送过去。你一会儿进宫最好跟人家道个歉,也不要让皇上以为我们家说话不算数。”
穆子御眼中幽光一闪,“母亲知道什么?”
据他的了解,他的父母亲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对于权谋之术更是一丁点都不懂,怎么会知道萧慕青在宫中?若是不知,总不成是让他去跟皇上道歉吧?
何翠华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闪了闪,穆平忙开口,“你母亲也是担心你惹得圣心不悦,咱们是农户出身,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但总归明白做人的道理,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更何况你这一退婚,对人家女方的打击该有多大?”
穆子御微微敛眉,半晌才道:“我问的是,你们怎么知道萧慕青在宫里?”
若是赖雨初在此,她一定能感受到穆子御的情绪,穆子御在生气。虽然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赖雨初却坚信不疑。
但生养穆子御二十多年的穆平和何翠华却并不了解这个儿子,何翠华有些尖声叫道:“是他派人来告诉我的,难道你还要用你对下人那套法子来惩罚自己的娘?”
说到这里何翠华就觉得心酸,她这个儿子跟他们一向不亲,穆子芩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称他们“爹、娘”,但也不知怎么的,穆子御却从来都是疏离的唤“父亲、母亲”,而这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