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毒牙刺向卢克萨喉咙的一霎那,格雷戈尔飞身上去打开了啤酒罐。老根啤酒喷涌而出,正好喷在了女王的脸上。女王丢下卢克萨,对着六只眼睛一顿乱抓。
卢克萨摔了下去,她的蝙蝠立即接住了她。已经飞出去的地底人又返回来帮助他们。
“叶轮阵!”索罗维特命令道。蝙蝠们立即聚拢到格雷戈尔身边,将他紧紧地围在中间,人们握紧手中的剑,剑锋一致对外。很快,这个列阵就像一只电动圆锯一样,飞离了这块不祥之地。
小靴子高分贝的尖叫声吓得好多蜘蛛蜷成了一个小球。不知是小靴子叫声的威力,还是叶轮阵型和老根啤酒给蜘蛛带来的恐惧,没几分钟,他们就已经自由地飞翔在高空中,将蜘蛛远远抛在身后。
格雷戈尔发现自己的双腿正紧紧地夹着蝙蝠,他连忙松了下来。他手里还拿着剩了一半的老根啤酒,若不是在这种情境下,他真想喝上一口。
小靴子的尖叫声渐渐变成了呜咽声,她把头搁在格雷戈尔的肩膀上,睡了过去。她闹腾了这么久,睡觉时还不时地发出抽泣声。格雷戈尔扭过头去,轻轻在她长满卷发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
卢克萨趴在蝙蝠背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索罗维特和维库斯飞到她身边,和她说着什么。她一直在点头,但并没有坐直身体。之后,他们便飞到队伍前方,带领蝙蝠以更快的速度飞进黑暗之中。
他们沿着一条废弃的通道飞了很久,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既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终于,索罗维特和维库斯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众人在一条地道口前面的大洞穴里着陆。
大家几乎是从蝙蝠背上摔下来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太普和提克差点吓昏过去。蝙蝠们跌跌撞撞地靠在一起,颤抖着挤成一团。
片刻之后,格雷戈尔开口说道:“你们不觉得我该有一把剑了吗?”
众人皆默不作声,随即所有地底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格雷戈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他们一起笑起来,阴霾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笑声吵醒了小靴子,她揉揉眼睛,兴奋地问:“蜘蛛呢?”
不知为什么,她的问题又引发了大家新一轮的笑声。小靴子对这个反应很是高兴,她继续不停地问“蜘蛛呢?蜘蛛呢”享受着大家的笑声。
“我们和蜘蛛说再见了。”格雷戈尔回答道,“吃块饼干怎么样?”
“好啊!”小靴子高兴地大喊。之前的饼干事件一点都没影响到她。这是她的一个优点。她一旦放松下来、睡了一觉后,就又变回之前那个乖巧的小孩了。
太普和提克发现公主并没有讨厌他们后,立即开心地聚拢过来,绕着小靴子转圈圈,和她做起游戏来。
马雷斯正想去准备食物,索罗维特却命令他躺下来休息,把伤腿固定住,晚饭就由她和维库斯来做。马雷斯便和亨利玩起了纸牌游戏。
卢克萨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格雷戈尔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发现她仍然心有余悸,身体在微微发抖。“你怎么样?”他问。
“我很好。”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你那个旋转上升式飞行真的很酷!”格雷戈尔说。
“这是我第一次在真正的蜘蛛网里尝试。”卢克萨坦白道。
“我也是的。当然了,在地上的世界,纺织工很小,而且我们不把他们当作邻居。”他说。
卢克萨做了个鬼脸,“我们和纺织工也没太多往来。”
“嗯,这是好事。我是说,谁想和他们在一块啊?他们成天就想着怎么把你喝掉!”格雷戈尔说。
卢克萨有些惊讶地说:“女王把你关了起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嘿,你们出现之前,我已经被吊了一个小时了,也鬼喊鬼叫了一个小时了。”格雷戈尔说,“他们对我恨之入骨。”
卢克萨笑了起来,“我看得出来,维沃克斯女王的话也证明了这点儿。”她沉吟片刻,好像费了好大劲儿才继续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格雷戈尔问。
“谢谢你用……那个武器……救了我。”她指了指那罐老根啤酒。
“这不是武器,是老根啤酒。”格雷戈尔边说边喝了一大口。
卢克萨一脸的担心,“这个能喝吗?”
“当然了,你也来试试。”格雷戈尔将啤酒罐递给她。
卢克萨试探性地尝了一小口,眼睛大睁着,“它会在舌头上翻泡泡!”
“是啊,这就是它刚才为什么会爆炸。你用力摇罐子,就会摇出好多泡沫来。不过现在没事了,就像水一样。试试把它喝完吧。”格雷戈尔鼓励说。于是,卢克萨连喝了好几小口。
“其实我也欠你的。”格雷戈尔说,“那天晚上你把我从老鼠手里救了出来,现在咱们扯平了。”
卢克萨点点头,但还是一脸困扰。“还有件事,你逃跑的那次,我不应该打你的。对不起。”
“我也要向你道歉,我不该说你们这儿是个混账地方。其实这里没那么糟,有时候还挺棒的。”格雷戈尔充满歉意地说。
“那在你看来,我‘混账’吗?”卢克萨问。
“哦,当然没有了。混账是用来形容蜘蛛、老鼠的,还有那种让你脊梁发凉的东西。你只是……难相处了点。”格雷戈尔尽可能用坦诚的语气说话,但又不至于坦诚得太过粗鲁。
“你也是。人们很难……嗯……逼着你做事。”卢克萨说。
格雷戈尔点点头,趁卢克萨没在看他时翻了个白眼。很难想像这世界上还有比卢克萨更顽固的人。
这时,维库斯喊大家去吃饭。蟑螂此刻也放松不少,和大伙儿围坐在了一起。
“我在喝格雷戈尔对付纺织工的武器。”卢克萨高举那罐老根啤酒大声宣布。格雷戈尔又从头解释了一遍老根啤酒的事,大家都试着喝了一小口。
当啤酒传到小靴子那时,格雷戈尔说:“嗯,看来这回能喝完了。”他以为小靴子会几口就把啤酒喝完,却惊讶地看见她把啤酒倒进两个小坑里。
“大虫虫的。”她指着第一个小坑说道。“蝙蝠的。”紧接着,她又指向第二个小坑。两种动物都愉快地喝完了老根啤酒。
“我觉得小靴子以后可以做大自然的使者。”维库斯微笑着说,“她平等对待自然界的所有生物,这让人深感钦佩。好了,咱们开饭吧!”
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像一个星期没吃饭似的。格雷戈尔肚子差不多塞饱之后,才细细品味起食物的味道。自逃离蜘蛛巢后,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问道:“没了纺织工,我们还能开始冒险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维库斯说,“这是一个大家都必须考虑的问题。很明显,现在我们不可能期望有任何蜘蛛自愿加入我们的队伍了。”
“等我们一有机会,就抓两只过来。”亨利阴郁地说。
“预言说了,必须蜘蛛同意才行。”维库斯说,“但是我们都知道老鼠抓了不少蜘蛛做俘虏。说不定我们可以救一些出来,说服他们加入。每次我和蜘蛛沟通,结果都还不错。”
“但是维库斯,你不可以现身。”索罗维特冷静地说。
“你是什么意思?”格雷戈尔问,喉头一阵干涩。
维库斯沉默着,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他,他说道:“现在,该是我们这些预言里没提到的人回家了。马雷斯、索罗维特和我,将在休息完毕后飞回去。”
格雷戈尔一脸错愕,卢克萨和亨利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预言里没说不允许你们来。”卢克萨说。
“我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况且,还有一场战争在等着我们。”索罗维特说。
格雷戈尔一想到接下来的路程将没有维库斯和索罗维特的陪伴,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可你们不能离开我们,我是说,我们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格雷戈尔说,“你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他问卢克萨和亨利,他们俩都摇了摇头,“看见了吧?”
“你们会做到的。亨利和卢克萨之前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你也是个机智的孩子。”索罗维特说。她的话很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她心系战争,考虑全局,不能只牵挂着他们。
格雷戈尔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是不会改变索罗维特的心意的。他转而对维库斯说:“你不能走,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知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的人!”
格雷戈尔看了看卢克萨和亨利,担心这话可能会冒犯他们,却发现他们也在焦急地等待维库斯的答案。“他们明白。”格雷戈尔想,“虽然他们表现得很强硬,但他们知道,光凭我们自己无法完成这次冒险。”
“我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把你们抛在死亡之地。”维库斯说。“哦,太好了,我们在死亡之地。”格雷戈尔说,“那你要……做什么?给我们画个地图吗?”
“不,我为你们安排了一名向导。”维库斯说。
“向导?”亨利惊奇地问。
“向导?”卢克萨也跟着问道。
维库斯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要做一番长篇大论式的解释,但有人打断了他。
“嗯,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把自己看成一个传奇,但喊我‘向导’也行吧。”一个深沉的、充满疲倦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格雷戈尔的手电筒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
一只老鼠正倚靠在地道口,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格外醒目。过了好几秒钟,格雷戈尔才认出他来:他就是那只被维库斯一剑击倒在河里的疤脸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