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没睡——”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白影子径直闯进来。
向逢立刻起身想要护在念初身前,向远忙伸手把他拉回来,复又跪好。
白影子站定,原来是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舒展,神色淡泊,一身儒雅之气,可是开口说话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子,看看这两个面壁跪着,冲着念初挑眉而笑:“你这虐待美少年的毛病还没改呢,也不看看外界都把你传成什么了。”
念初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接他话茬:“就算你往来自由,也拜托你敲敲门好吗?”
“这种虚礼要它干嘛。”说着上前一步,端起念初的杯子喝水。
念初皱眉:“你再这么硬闯我真不客气了。”
“对对,报警,就说陌生男子深更半夜出现在你的香闺。”对方依然调笑。
“才不跟那帮废物打交道。”
“哎——话可别说死了,我今天带来的这个消息还真是从警察叔叔那知道的。”
“什么消息能劳动你大驾,打个电话就得了。”
“电话里只有个冰冷的声音,哪及眼前的你活色生香?”
男子一边说着,早就走到了念初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对上她的脸,想要一亲芳泽。
念初下意识后仰了一下,迅速瞟了一眼跪着的那俩。
男子失笑:“怎么,我再替你宣布一下?”回头喊了一嗓子,“喂,新来的那个,我是秦念初的未婚夫,文静螽。”
“对,螽斯的螽,臭蝈蝈!”念初没好气。
向远没反应,向逢却身子抖了一下,拿手一撑地才稳住。从他们俩开始斗嘴起,他就猜到他们关系不一般,可没想到是这么不一般,她在别人面前永远是冷漠的,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不多说第二个字,可她对他那般毫无顾忌的讲话,全然不是平时高高在上的形象。怪不得,她不要他,原来芳心早有所属,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向逢忽然觉得莫名的难过,心口堵堵的,这心里的难过,他不清楚是什么,他对她的感觉原本也只是若有似无,一年多来他不过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被她掌控,当向远透露了那句话,随后他又被调进来,他误以为他会是她的人,所以他认了,如此而已吧。
于是他才相信向远那真是胡说的,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可是却看到了向远眼底的落寞,和他暗暗掐紧的指甲。
“你们俩还不走,真打算在这旁观我们亲热呐?”文静螽依旧一脸戏谑,人已经转到桌后,将念初搂在怀里。
二人回头正看到这一幕,顿时尴尬,可是依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念初一边推开文静螽,一边起身去倒水。
“就知道他们只听你的,”文静螽嘴里嘟囔着,却是快步跟过来,“来来,我倒,我来伺候主人。”
念初眉头一皱,刚想骂人,被一把捂住嘴。
“别,小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吧,主人?”文静螽嘴里这么说,其实早就笑得浑身乱颤,只看得门口那两位满脸黑线。
向远当然认得他,总是这么玩世不恭,又放肆嚣张,惹得念初跟她对骂,偏又肯作小服低,让人生不起气来,见过这么几回,也知道不能往心里去,可是,向远并不确定念初跟他究竟到了哪一步,未婚夫的身份是真的,情谊是真是假呢?如果说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为什么从来不提结婚的事,如果说没什么感情,只有名分,可他们明明举止密切亲如家人。他来的次数不多,偶尔也留宿,可是两个人看起来既熟稔又疏离。
这些事念初并不刻意避讳向远,但也不会主动提及私事,一切全靠猜测。猜归猜,下午念初还在自己的怀里柔情蜜意,转眼间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自己成了身为外人的“小孩子”,怎会心里舒服?等出了门,这不舒服更明显了,他该回哪去?不会又回笼子吧?向远一时站在门口发呆。
向逢看着向远这样子,明明就是有问题,到底是真是假却分不清,有心再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是怕一开口反而暴露了自己那点小心思,于是也站住不动。
良久,向远突然语气笃定:“对,小孩子一定是说你的,不是我。”说罢朝着刑讯室走去。
向逢张了张嘴,更迷惑了,这一晚上,都什么跟什么啊?!“我都二十了!”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
半夜,床上,念初和文静螽并排躺着,平静地说着话。
“这次的消息可靠,他就在青东省内。”文静螽说的很认真,早已不是刚才玩闹的样子。
“我本来就认为他在。”
“可你还是在其它省份设了点,并且一直在扩张。”
“......万一呢,我不能放弃任何可能。”念初声音低沉。
“把那些店铺都撤掉,人手收回来,不用多耗精力,盯住省内就够了。”
念初没说话,但显然是不同意。
“相信我,这次是确定的。”文静螽伸手将她揽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不要再那么累。”
“静螽哥哥,谢谢你。”念初垂下头,躲开他的眼神。
对方却不放弃,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沉默了两秒钟,亲了上去。
念初紧闭双唇,无声地抗议。
文静螽吻了一会儿,终究不愿强迫她,只得作罢,将头撤回,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温和一笑:“不早了,睡吧。”犹自翻了身。
念初愣了一会儿,也翻过身子去睡。
两人就这么背对着背,很久,很久,久到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忽然清朗的男中音说了一句:“顾印桢也召回来吧。”
寂静的夜里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念初没有再回应任何声音,找到他之前,别的什么事都是次要的,说什么儿女情长,哪有心思儿女情长?她曾经愤恨地说过,一天找不到他,一天不见顾印桢,虽然她并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念初试图在记忆深处寻找他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模糊,十年了,他长得多高多重,变成了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她统统不知道,也许再过一阵子,她甚至会忘记他儿时的模样。
暗夜里的念初觉得越来越孤单,越来越无助,终于翻过了身,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抱住了文静螽,此刻,她多么需要实实在在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