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写满哀愁……
何为愁,或许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确实很愁。
思乡之愁,思亲之愁,思故之愁。来自少年心中的,一缕轻轻的哀愁。
巴特尔悠闲地躺在草地上,静静的,闭上眼睛,他也许是在听一种声音。一种草原的呼唤,亲人的呼唤,故乡的呼唤,自己内心的呼唤。
草原上很独特的一点是,放牧时,既感觉很繁闹,又感觉很安静。这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却真实的存在着。那热闹的牛羊的叫声从未终止,断断续续,马儿的嘶鸣,一个个草原儿女的嬉戏声,在草原上不断回荡。但又让人觉得安静的可怕,仿佛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令人心头一阵!
巴特尔就这么躺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悠闲的躺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仿佛世上一切恩怨都与他无关了。但事实又不是,每一个看似平凡的灵魂里,都隐藏着一个不平凡的可怕的梦!
这个梦,或许一旦实现了,就会威震天地之间,傲视苍穹!
巴特尔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个梦呢?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慢慢的,天越来越亮了,太阳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热了,草原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了,来牧马的牧民也越来越多了。
巴特尔看自己周围,原本平静的周围,早已来满了人,以及更多的马儿。
他慢慢爬起来,收拾好手里的肉和酒,准备重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慢慢起来,并没有先做什么,而是先定神看向四周,想找好地方再出发。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只是徒劳无功,这么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时间到了就会挤满了人,根本不会再有安静之地了。
他无奈的揉揉脑袋,又躺下了。
“算了!躺会儿吧,不费劲儿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他觉得,在这儿躺一会儿,等马儿吃饱了,再遛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在这期间,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但这却只是他的猜想,现实,真如他所愿吗?
他不知道,人也许可以预料未来发生的事,但却不会对即将发生的事做出明智的判断。
他想着,想着,感觉心里空了,什么都没有,一切突然有很安静,而自己也很累,很累……
可能,他起的确实很早,毕竟为了抢占一块牧草地,他可起的比大人都早,否则可能就抢不上了。况且,他家又不是本地人,刚到这里,没有多余的粮草喂养牲畜,所以不能像某些富有的本地人一样,即使一天不牧马,也不至于马儿没有东西吃。
所以他确实是累了,困了,乏了。他可以说是瘫倒在地上,完全睡在了地上。马儿闲地在嬉成吃草,也不会自己跑开,他觉得,没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安心的睡了,睡的很舒服,很安详,草地是他最柔软的床。
他是真的累了,所以一躺下就即刻睡着了。
他便是在这一瞬间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奈的错误!
他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儿,却真的发生了。
有时人的很多错误,就是某一不起眼的瞬间犯下的。
这一瞬间往往至关重要,却又极易被人忽视。
他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着,睡了很长时间。他醒来时,才发现已经快过了中午了。
不过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周围后,立马发出了一声大叫,很急促,却很响亮!
回声也竟不断传荡着,他只觉得脑子一片错杂,乱七八糟的。旁边有一个大约四十多的人,应声骑马赶来,他轻轻的问道:“呦!这儿怎么还睡了个人呐!小伙子,你怎么了?”巴特尔一把回过神来,虽然他很慌,不过出人意外的是,他却也很镇定,至少表面很镇定。
他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的七匹马,全都不见了!
但他也许真的长大了,知道遇到事情应该冷静处理。
他调整着语气,问道:“请问,你看见我的马了吗?”
那人说道:“什么马,长什么样子啊?”
巴特尔答道:“七匹黄膘马,都挺壮实,有一匹还套着马鞍。”
那人听后眼睛一张,仿佛想到了什么,巴特尔充满希望的问道:“怎么,您见到了吗?”
那人定下神来。慢慢的说道:“就在刚才,有几个男的过来牵马,他们挺慌得,不过我倒也问了问他们,他们说是自己的马,我也就没在意。没想到,竟是你的马!”
巴特尔听后一惊!
他不敢相信,在这看似平静的地方,竟也会发生这种事。
那人倒心很好,脸上充满愧疚之意。不过巴特尔知道,这却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怨不着别人。
此刻,他心里只是极度的后悔,要是自己没贪睡,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那人见巴特尔无动于衷,又说道:“这么会儿,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而且我看到他们朝北走了,你赶紧回去再驾一匹马,应该能追上。”
巴特尔听后两眼放光,仿佛有了一丝生机。他赶紧答谢道:“多谢大叔,我先走了,有机会再亲自拜访您!”
说着飞快朝回跑去。
但他跑了一会儿,又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要是把这告诉爷爷,爷爷肯定以后都不会对自己放心了,再说爷爷年纪大了,不应再操心这些事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事不宜迟,对自己说道:“好吧,我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儿!”
他下决心不回去了,不告诉爷爷这件事。
但问题是,他现在身上只有一把弯刀,一个酒壶和一个肉袋,就凭这一点儿,怎么去追盗马贼呢!
他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越跳越快,脸涨的通红通红的,好像都发烫了。
不过他仍然很镇静。
让自己保持镇静,他知道,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自己。
他想到了一个朋友,当然,这会儿他在这儿也只有一个朋友。
他跑到了阿茹娜家。
因为他家和阿茹娜的家很近,所以他几乎是偷偷摸摸的跑去的。
他到了阿茹娜家的蒙古包前,只看见阿茹娜在牵羊,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在赶牛,应该是她阿爸。
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跑过去说道:“阿茹娜,你家现在放马吗?”
阿茹娜转过身来,看见巴特尔后,笑着说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儿吗?”
巴特尔正要回答,这个男子走来问道:“嘿!阿茹娜,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巴特尔看见这个男子,只觉得英气逼人!
不知为何,第一次谋面,就有这种感觉。
也许阿茹娜身上的那种吸引自己的东西,就是继承了她父亲的。
阿茹娜回道:“哦,阿爸,我给你介绍他。他叫巴特尔,是我的朋友,从察哈尔乌珠穆沁来的。”
巴特尔赶紧对这男子说道:“叔叔好,我叫巴特尔,是察哈尔人。”
这男子说道:“哦,巴特尔,这么说,你是我女儿的好朋友啦,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巴特尔这又赶紧焦急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放马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时马都被人偷走了,旁边的人告诉我他们还没走远,所以我想借你们家一匹马去追他们。”
阿茹娜惊讶的说道:“这儿怎么还有人偷马!”
不过这男子说道:“你们家人呢,也真是的,怎么可以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放马呢!”
巴特尔无奈的说道:“家里只有我和爷爷……”
男子听后一震,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而且还是巴特尔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在哪个方向?”
“听人说是在北边。”巴特尔答道。不过男子却吃惊的说道:“北边!”
巴特尔问道:“怎么了?”男子说:“你还是等会儿吧,北边盘踞着一伙人数不少的响马,他们平时没事了就来骚扰这儿,好在以前这儿一直有军队保护着我们。不过现在都到东边和女真人打仗去了。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的!”
巴特尔却说道:“可我不想让爷爷担心我啊!”
“所以,你还是等一会儿,小伙子,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我得花点时间多聚集一些人马,才能把你的马要回来。你先带我去你家吧,我如何你爷爷商量商量。”
巴特尔却说道:“这样吧叔叔,您就先借我一匹马,我先去追他们,一路留下标记,你们在跟着我的标记追上我,我怕他们走远了就找不到了。”
男子沉思片刻,最后终于答应道:“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冲动,等我们到了再说!”
巴特尔点头应道。
男子看着女儿说道:“你去把我那匹最好的西洋马牵来,它虽然跑不了太久,但速度很快,短时间内可以追上。”
阿茹娜应声去牵马,巴特尔看到男子将最珍爱的马给自己,赶紧说道:“谢谢叔叔,今日之恩,日后必当重报!”
男子却没有在意这,而是走进蒙古包里,取了一张硬弓,又拿了一个箭袋,里面装着大约二十支箭。男子说道:“在路上如果遇到危险,记住不可恋战,用这张弓退敌后即可往回跑,知道吗?”
巴特尔眼含泪水,他想不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竟有一个同样陌生的人,会这样慷慨的帮助自己。
“好啦孩子,别说没用的了,记住,安全第一!”巴特尔应声,按蒙古人的礼仪,单膝跪着面向男子,右手贴着胸口,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男子笑着扶他起来,说道:“好啦,男子汉大丈夫,要有点胸襟嘛!”
说着,阿茹娜将马牵来,男子将箭袋戴在巴特尔身上,巴特尔将弓背着,一跃上了马。
他静静看着这父女两人,心里充满了很多的感觉,由于太多,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男子轻声的问道:“对了,你家在哪,我怎么去找你爷爷啊?”
阿茹娜抢着说道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去过!”
“好吧,那你就先去追吧,我去你家告诉你爷爷!”
“谢谢您,叔叔,还有您女儿!”
“好了,快去吧,注意安全!”
巴特尔看了一眼这父女二人,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他刚走,阿茹娜就带着自己父亲去了巴特尔家。
巴特尔只顾向前冲着,这西洋马虽没蒙古马跑的持久,但初期的速度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巴特尔驾着马,什么都不顾的驰骋着。
就在他正一路飞快的打马而去时,前面一个少年挡住了他。他急忙勒马,仔细看这男孩,个头、年龄都和自己差不多大,且也带着一张弓和一些箭,腰间有一把硕大的弯刀。他快速的问道:“你挡我干什么,我可不认识你啊!”
这少年问道:“对不起,突然叫住你,但你能告诉我你去干嘛吗?”
巴特尔说道:“有人偷了我的马,我正要去追他们!”
这少年听了急忙说道:“真的吗?我的马也被偷了,我也正要去追他们呢!”
巴特尔认真的说道:“这么说,肯定是一伙人干的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少年说:“可是我没有马可以骑了,你能带上我吗?”
巴特尔二话不说,“上来吧!”少年即刻跃上马。
茫茫草原上,两个英勇的少年在准备反击侵犯自己的盗马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