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秋建军想找到我很容易,所以,我关掉了一切通讯工具。盛世集团在大城市的势力不容小觑,但我十分确信,秋家老头不敢冻结我的银行卡。一旦我无法存活,我会做出让他们家族蒙羞的事情。这一点,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用行动告诉了秋家的人。
我发过誓,我要向吸血虫一样,咬死他们的皮肉不松口,用他们的鲜血喂饱我无底的欲望。直到他们枯死、干死,我才会考虑放过他们。
“叩---叩---叩-------”
在我隔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通道之后的某个清晨,玄关处传来的敲门声,我以为是客房服务。吊着没系紧的睡衣,我挠了挠头顶的鸡窝,开了门就又缩回了柔软的大床。我还在梦里,怎么会注意到进来的人是前天晚上让我印象深刻的赵欢。
当我彻底清醒的时候,赵欢已经煮好粥坐在外厅的沙发上等待。暗灯下,他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我问他为什么来,他说他需要这份工作。这句简单的回话后,他没有再开口,似乎在等待我给出最后的答案。
赵欢连来我这里需要做的事情都没说清楚,我眉头微微蹙起。
“我是问卫成为什么让你来?”我提高了嗓音强调。
“卫先生说让我来向您道歉,您原谅我,我才能继续在他那里上班。”他的身躯明显紧绷,看向我的眸子,里面无神的珠光终于动了动。
他的回答,让我有了欢喜。我喜欢这个木偶,他一定会任由我摆布。
“你可以不用向我道歉。我提供你一份工作,不需要你刻意讨好别人,也不用出卖色相,你做不做?”我真的饿了,捧起赵欢煮好的粥,我轻轻地吹了吹。
他点点头。他是聪明的大人,他知道他没有其他选项可选。
温暖的肉汤滑进我的胸腔,我不禁扯起胜利的嘴角。我已经摆好一场大戏,只需等待秋家老头的到来。
然而,我还是高估了我在秋建军心里的分量。我的计策还没实施,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三天后,当秋齐泽和汪叔出现在我房门口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老头坐在书桌前讥笑的嘴脸。他一定头都懒得抬,然后用他自以为威严却苍老无比的声音笑话我:“秋生,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秋齐泽今天套了一件粉色的衬衫,干净的容貌被衣服衬得越发清秀。我讨厌极了他对我笑的样子,明明是我赋予了他的新生,他却高高在上地要求我接受他的善意。
踏进房间,刚到客厅,瞥见床上未穿睡衣的赵欢,秋齐泽扬起的笑脸瞬间塌了。汪叔将房产证放在茶几上,秋齐泽沉默了许久,用他低柔的声音对我说:“秋生,你没有必要为了和父亲争长短而做出这种事,你是在毁掉你自己!”
我说过,我讨厌干净的人,我也讨厌娘娘腔的男人,而秋齐泽,两样都占全了。
“怎么,还真想当我的哥哥管教我啊?你觉得,你配吗?”我轻蔑地看着眼前因为常年和病痛对抗而身材纤弱的三十岁男人,冷言冷语。
“二少爷!-------”汪叔一直看不惯我,他站在秋齐泽身后,像一个生气的老公鸡。
“汪叔,没事,你下去等我吧。”秋齐泽轻声吩咐。汪叔悄声离去,他的确是秋家听话的狗。可在我眼里,他连狗都不配做。
我拿起房产证,看到上面的地址就将它扔给了秋齐泽:“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是我给你的升学礼物,早在你高考前就过完户了。你要的别墅汪叔还在找,而且签约、交房都需要时间。这一两个月,你还是去朝阳那边的公寓住吧,那边怎么也算个家!秋生,别再跟你自己过不去了!-------秋家欠你的,我欠你的,以后,我们都会慢慢还给你!”他说到动情的时候,竟然将手伸过来想拉住我。
我将手缩回大腿,不让秋齐泽碰到。他说的“家”这个词,触碰到了我最敏感的神经。
“秋齐泽,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家!现在,你让我接受你们,接受家这个概念,然后心甘情愿接受你们给我的一切吗?秋齐泽,你未免太可笑了!”我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此刻,我真想挖出他的心脏,看看秋齐泽的心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他说这话,一定是为了看我笑话。
“秋生,那都是……”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冰冷的话语打断:“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不要跟我说都是上辈人犯下的错!-------你看看我,我就是承受他们错误的载体!--------我秋生,从小到大就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懦夫,这个世界怎么对我,我就会百倍千倍地回馈给它!--------秋齐泽!你记着!---------你不经我同意就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我终究是要让你亲手还过来的!--------别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我乖乖听你们秋家人的差遣!”
激动的时候,秋齐泽已经被我生生拽起。用力地抓住他的两边的臂膀,我真想捏碎我手里的他的骨血。
兀的,赵欢走了过来,他微凉的手掌搭在我发力的臂膀上:“秋生,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被赵欢突然打断,我一点点找回理智。我这才发现,我的身躯已经麻木了。在秋齐泽面前,我像个无法控制情绪的小孩。
秋齐泽眼眶包着泪滴,他走到玄关,最终哽咽道:“秋生,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你的出现,是我全部的希望。因为你,我活了下来。所以,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也不管父亲怎么看待你,我只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一些。我来,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始终都站在你这边。无论父亲想要强加给你什么,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
“啪------------”
厚门缓缓地被带起,寂静中的门声似乎也在斥责着不公的命运。
我没有看秋齐泽的背影,因为我害怕,我竟然又一次将脆落昭示于人前。而这样的结局,比战斗的失败还要让我觉得可怖。坏人手册第六条写着,坏人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因为它会是坏人以后战斗的弱点。我,此刻的我,没有遵守坏人手册的第六条原则。
失去全部的力气,我跌在沙发里,像个丢盔卸甲的逃兵。
赵欢一直默默的,真的就像不会说话的人偶,他陪在我身边,一如之前的三天。
此刻应该是中午,帘幔的间隙中射进来炽热而强烈的黄光,它打在我脸上,似乎要吞噬我的皮肤。全身发凉,皮肤火热,我第一次发现,冰火其实是相容的矛盾体。至少在我身上,它们讽刺地和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