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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一年3

在王元指挥着官兵灭火的同时,失去控制的油运63008依然在往前冲,而单壳单底的油驳在拖船连续的撞击下,尾部的船体开始变形、凹陷,直到破裂。黑色的油料破孔而出!漏油了!在场所有的救援人员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雷勇!雷勇!这边放一放,你赶快上去给那驳船降温!”王元在手台中呼叫着。“明白!明白!”雷勇回答道,立即指挥战士暂时放弃了对油运63008托轮的灭火,将水枪瞄准了那条泄油的驳船。本来已经受控的火势,再次在油运63008上嚣张起来。

李大海在油运63008的驾驶舱里,居高临下,将所有的情况都看在眼里。他在驾驶台已经采取了所有的操作手段,但船就是停不下来。“必须要让油运63008尽快停下来!”李大海心里焦急的喊着。这时,从火焰中若隐若现的锚链提醒了他。李大海这时才想起还没有抛锚,心中暗骂自己老糊涂。但是船首处已经到处都是火了,火焰把锚泊设备埋住了。李大海按下船上的扩音器设备,说道:“消防员同志!消防员同志!请掩护我到船头!掩护我!我要去船首抛锚!”喇叭将李大海的声音传遍了现场。李大海一说完,便打开舱门冲了出去。

王元起先还没从李大海中的话里会过意思来,就见一个人从高处的驾驶舱里跑了下来。这个人到了甲板以后,脱掉上衣,包在头上,就往船头的火海里面冲。王元没有多想,立即命令打水枪的唐镇:“快给那人开路,先往他身上浇点水!”唐镇立即调转枪头,一股水柱从上方打在了李大海的身上,将他淋了个透湿。紧接着,水柱向前移了2米,李大海面对的热浪顿时减了几分,他趁机向十余米开外的锚抛设备奔去。李大海来到锚抛器前,双手刚一握住拉杆,剧痛就传遍全身。原来,抛锚设备已被大火烘得滚烫。但李大海紧咬牙关,依然死死的握住拉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一拐,抛锚器终于动了,锚链“嘎噔——嘎噔——嘎噔——”的划过甲板,船锚重重的落入水中,油运63008终于停了下来。

李大海见船停了下来,便立即转身离开了甲板,跑到船舷边,一艘接应的水上公安快艇飞快的驶了过来,接走了李大海。上艇的李大海紧张的跟旁边的干警说着:“船上现在没人了!没人了!”干警拿来一件棉大衣,披在他身上,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李大海望着面目全非的63008,心如刀割。

指挥作战的王元见火势没有减小的趋势,抄起手台,大声说道:“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孝口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孝口!孝口!我们已收到!请坚持住!坚持住!增援已在路上!”

“这里需要水泵!我们只有两条枪!驳船已经变形,开始漏油,主船的火情无法有效压制!”

“孝口!孝口!无论如何,必须坚守阵地!”

“孝口明白!”

油运63008上四处摇摆的火龙此时被两条水龙打压得无处躲藏,但外泄的油料仿佛让它看到了久违的食物一样,突然重重地在上面添了一口,本来有所控制的大迅速火蔓延到了油驳内部。油驳尾部由于靠近油运63008的起火部位,内部已经充满的高温气体,在遇到明火后立即产生了化学反应。“砰!”的一声,一号油驳顶部的油盖被弹出几十米高。王元本能中感受到了危险,立即发出撤退的命令。王元和雷勇带着战士们刚登上快艇,就听见“轰隆”一声!艇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趴在了甲板上。油驳63040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将快艇推出去几米远,还引燃了快艇尾部旗杆上的红旗。

本来油驳与拖轮的链接就已经松动了,橡胶的护弦材在烈火的烘烤下,已经失去了紧固的效力。在这次爆炸的影响下,两艘油驳和油运63008脱节了!但两艘驳船船艏的护舷材还起着作用,使他们还链接在一起。两艘油驳现在失去了牵制,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顺水而下,而几公里外就是江城长江大桥!一旦着火的油驳撞上桥墩,连接长江南北两岸的长江大桥危矣!桥上的人民群众危矣!

这个时候,从天空中传来“嗡嗡嗡”的马达声,只见一架解放军某部的直5直升机赶来增援,直升机下方挂着一包灭火粉剂。但是,滚滚浓烟遮天蔽日,笼罩着长江上空。直5直升机在出事地点上空不停的盘旋,寻找合适的灭火点。眼见油驳顺流而下,离长江大桥越来越近,直5直升机往下一个小角度俯冲,拉开了灭火剂粉包,白色的粉末倾泻而下,油驳上的火势就是一滞。可灭火剂没有对火源进行有效压制,烈火在片刻之后又冒了出来。

危急关头,王元心里一横,明知不可为,逆火而为之!对面前的官兵说道:“现在两艘驳船,炸了一艘,另一艘也很危险!我们必须登船战斗!决不能让着火的油船撞上长江大桥!”“是”官兵们齐声答道。王元让快艇再次靠近了轮船,并与战士们重新返回油运63008,回收刚才遗留在船上的装备。幸运的是,除了几根水带受损以外,两台手抬泵都工作正常,还能正常使用。两台水泵被战士们迅速转移到了快艇上。

孝口中队的官兵们,卸掉已经在这次爆炸中损坏的水带,换上备用水带和水枪。“准备登船!老徐,靠过去!”王元指引着快艇缓缓的靠近还没有起火的油驳63023。

当快艇与油驳靠拢的时候,王元一马当先,率先爬了上去,而紧跟着上船的是李汉明,李汉明挺胸说道:“这个时候,我是消防战士!不是宣传科长,我现在听你指挥!”王元点了点头。其他战士们带着装备也紧跟着上了油驳63023,两台手抬泵也迅速的固定在船舷边开始工作,4支水枪重新喷出了水龙。王元所率领的一班,操持着两支水龙对着旁边炸裂的油驳63040顶部冒出的流火根部猛扫,随后登船的雷勇,带着二班的另外两支水枪对着63023近火的一侧进行喷水降温。在场的十余名官兵与火魔英勇的搏斗着,他们的战斗服已经沾满了油污,满脸乌黑一片。突然,一阵江风吹来,滚滚黑烟被掀起一角,露出火龙的真身。只见燃烧的火油依然不停的向外冒,随着一千多度的高温,油驳被烧得通红,含水的油料开始沸腾和喷溅,情势越来越危急了。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一班的水枪水压变小了!怎么回事?“肯定是引水管堵住了!”王元心想。王元连忙让雷勇分出一支水枪来增援,然后小跑到水泵处检查。王元来到船舷边,拉起水中的引水管,发现管口已经缠住了不少水草与垃圾。正在动手清理时,“轰隆——”一声,油驳发生了远比第一次爆炸更加猛烈的二次爆炸,冲击波将王元当场掀翻,直接掉进了江里。紧接着,又一声“轰隆”声响了起来!另外一艘油驳也爆炸起火了!爆炸点的烈火瞬间扩大了数倍,正在驳船上战斗的消防官兵眨眼间全被烈焰所吞没,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直上云霄。

在江汉市仁和医院的花园里,准妈妈赵敏一只手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叉着腰缓慢走动着。赵敏一边走,一边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自言自语的说道:“宝贝,你说你爸爸像话不,你都快出来了,你爸都不来看你一眼。”

“宝贝,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呢?跟妈妈一样做老师?还是跟爸爸一样做消防员呢?还是别当消防员了,多危险,又不着家,妈妈还为你担心……”

“唉~你个小家伙,真调皮!不让你当消防员,就踢妈妈呀。”

“哎哟——”一阵剧痛从下半身传来,疼的赵敏差点摔着,连忙扶着旁边的靠椅,她低头一看,脚下湿漉漉一片。“快来人啊!我要生了!”赵敏呼救着。旁边的一位大嫂连忙跑了过来,问道:“闺女,怎么了?”“大姐,我要生了!”赵敏痛苦的回答道。“唉呀,快来人帮忙,这丫头要生啦!快来人帮忙!”大嫂也大声喊道。在这位热心大姐的帮助下,又有几位热心人加入了救助的队伍,手忙脚乱的将赵敏送进了医院的妇产科。

爆炸之后的两艘油驳冒着滚滚的浓烟,静静的浸没在江水之中,爆炸时产生的巨大热能,将一艘驳船变成了两个铁壳,其中一艘驳船断成了两截。一艘渡轮载着两辆大功率消防车,8条水枪形成一道道水幕包裹住了两艘燃烧的油驳,火势得到了有效地控制。油运63008还在燃烧着,赶来的海事消防船将巨大的水柱源源不断的射入63008的船体,火势已经越来越小了。

在干警徐向东所在的巡逻艇上,船上的救援人员紧紧的围着几名白大褂的医生,而医生正在对捞救上来的王元作急救处理。只见已经失去知觉的王元平躺着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年轻的男医生用剪刀快速剪去王元的上衣,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听诊器刚按在他的左胸,正在测量血压的护士对男医生说道:“血压没有了!”男医生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摸了摸王元的颈动脉。“立即施行心肺复苏!”男医生说着,对围观的人群一挥手,说道:“都让开,别围着,他需要足够的氧气!”说完男医生跪在王元的一侧,迅速的将左手按在王元的额头上使其头部后仰,右手则将他的下巴往上抬,接着捏住王元的鼻子,猛吸一口气,口对口的将气吹入了王元口中。人工呼吸的时候,男医生用眼睛观察到王元的胸膛随着吹入的空气而鼓动,两次呼吸之后,两手交叉叠在一起,在王元胸部的剑凸部位垂直下压。三十次按压之后,男医生又再次进行了两次人工呼吸。连续十几个循环之后,王元依然没有反应。不远处的徐向国,双手捂脸,泪水喷涌而出,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连续5分钟的心肺复苏之后,所有人都认为王元已经没有了生的希望,但青年医生依然没有放弃。突然,焦急的青年医生,在一次胸部按压之后,两手握拳重重的砸在王元的胸膛上!一下!两下!三下!“哇!”的一声,王元的口中吐出浑黄的浊水,一阵猛烈的咳嗽。“都别愣着,开船啊!快送上岸,尽快入院!”青年医生依然保持着冷静,发号着指令。快艇飞快的提速,向长江北岸疾驰。

长江的天空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间,风起云涌,蒙蒙的冬雨化作千万条细丝倾泻而下,彻底了熄灭了长江上的点点焰火。

长江,重新归于了平静。

在江汉仁和医院的产房里,“啊——好痛啊!啊——”赵敏以仰卧在病床上,痛苦的嘶叫着。由于阵痛而产生的汗水将衣服浸得透湿,已经打湿的刘海胡乱的贴在额头上。产科的女医生不停的为赵敏打气:“深吸一口气,用劲!加油!”赵敏重重的猛吸几口气。急促的喘息着,眼睛和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处。

“好!非常好!快啦!快啦!加油,加油!”

赵敏两手紧紧拉扯着已经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爆起,牙齿紧紧的咬在下嘴唇上,身体奋力的拱了起来。顷刻间,赵敏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中冲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女医生兴奋的说着,麻利的剪断脐带,将婴儿倒提起来,在屁股上猛拍几下,嘹亮的啼哭声传遍了产房。“是个男孩子!瞧这声音多亮,绝对是个健康的宝宝!”医生擦干孩子身上的羊水,将他放在赵敏的身边。已经筋疲力尽的赵敏,轻轻的拍拍襁褓中的孩子,眉宇间透露着不可言说的母爱。

在仁和医院住院部的走道上,一位病人拿着收音机在走廊上缓缓走着。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传来女播音员脆耳的声音:“今天上午10时,长江油运公司所属的63008号推轮船队,在长江中游大兴洲5号江浮上游约150米处,船底搁浅发生火灾,并相继引起63040、63023号两艘油驳的爆炸。火灾发生后,江城市消防支队孝口消防中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在缺乏灭火器材的情况下与火魔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在火灾扑救过程中,全体官兵充分发扬了英勇顽强、不畏牺牲的精神,及时控制了火势蔓延,在登船压制63040号油驳大火时,油驳突然发生爆炸,造成8名消防官兵牺牲,6名消防官兵受伤。李汉明、雷勇、陈小兵、唐镇、杨明、程杰、王德光、刘亮8位烈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谱写了一曲气壮山河的英雄诗篇!江城市……”

窗外,电闪雷鸣,冬雨飘飘,凄凉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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