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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碧落海

中州大地。

天下纷乱,战火不止,各国国主穷兵黩武。

云浮山,圣剑门。

夜雨滂沱,一道巨大的闪电掠过天际,把夜空下的一切闪过一瞬。这雨似一条条细小的水柱一般砸下,一个女人挡在一个东西之下,雨柱尽数的落在她的后背。细看之下,正是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孩被手腕粗玄铁链绑着,只看见一个光着的脚丫和贴在血泊中的头。

“叶梓楠,你当真要如此绝情,躺在你面前的可是你的亲子!”那女人对着黑夜撕扯着嗓子,回答她的只有雨声,无休无止的雨声。

又一道闪电掠过,一个伟岸的身影立在他们的身前,而在他们的两边却站着圣剑门的弟子,一眼望去没有尽头。在中州各国中许多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是从圣剑门出来的,但是他们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处。坐落在雪、苍梧、落冥三国之间的一小块土地,当然谁也不属于谁。中州纪331年,苍梧、落冥二国举国灭雪,可是连三国中间的这一小块地界都没有走过去就落荒而逃。此一战,圣剑门举世闻名,谁也不敢招惹他们。这就是有名的一门战二国的故事,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几百年,但是在各国间就像一个禁区,谁也不敢逾越。

“英儿,你莫要逼我,此子手中一夜雪国玉峰城数十万条生命,幸存的人都见是这个孽子做的,今日不除掉他,我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叶梓楠双目冷冷的看着雨中的二人,右手一挥,众弟子手中的佩剑都自行飞起,破空的剑声震着众人的耳朵生疼,他们的修为也不低了,可还是抵挡不住他们眼前这个神一般存在的人。

“不!”付英趴在自己只有十岁儿子的身上,“噔噔…..”数百把剑插在他们母子二人的周围。

“咳咳”付英身子下的孩子重重的咳嗽两声,口中的鲜血汩汩的流出,和雨水溶在了一起,“母亲,我疼,胸口疼。”

付英想到当时叶梓楠见到羽儿的那一刻,整个眼睛都变红了,当即一掌飞出只怕当时是尽了五分修为。换做平常人,被这样的掌力击中死一百次都不够,若不是叶氏体质天生异于常人,只怕当时她看见的就是儿子的尸体了。付英现在想想,心里还是后怕,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羽儿,不疼,不疼,母亲在这里,母亲在这里。”付英用力扯着叶羽身上的玄铁链,她的修为自然不低,却还是对这玄铁链无可奈何,上面加封了圣剑一门独有的封印,若非功力绝顶者,不可动之。

“英儿,既然如此,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可不要怪我,我与他的父子之间,今日之后再无瓜葛!”叶梓楠右臂指尖凝集着剑气在雨中滋滋作响,散发着淡蓝色光芒。他的身影瞬间从挡在他面前的剑墙中穿了过去,左手指尖轻点在付英的身上,让她昏睡过去。

叶梓楠把付英抱在怀里,喃喃,“对不起,英儿,作为圣剑门主,我要还天下,还雪国一个交代。作为父亲,英儿我该怎么做。”他仰望夜空,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他的脸上,他要杀的人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叶梓楠指尖的淡蓝色剑气突然暴涨,把小孩身上的玄铁链斩断,“羽儿,你走吧,从今以后你不在是圣剑门的少主,你从此以后也不在是我儿子。”

“爹!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叶羽气息微弱,口中模糊不清,他绝望的看着一直在他心中最敬佩的人,从懂事的那一天起,他每一天的努力包括未来的努力都是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个父亲居然要杀他。

“因为你母亲,我不愿在她面前杀你。你若不走今天你是必死无疑,念在你我父子一场,我今天放你走。他日若你有幸活着,回来让你母亲见一面吧。”叶梓楠扶着付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叶阳,把他赶出去!若明天还在云浮山看见他,所有的人都即可把他诛杀,不得有误!”

叶阳上前一步,道:“可是叔父,叶羽身上的伤….”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把他赶出去!”

叶羽默默的闭上双眼,冷,冷到无法呼吸。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可,至少不必承受如地狱般的痛苦。

两年后,碧落海。

叶一猫在街道的角落里,似睡非睡,暖洋洋的晒着太阳,暖暖的。来这里多久了呢,还真不知道,好久了吧。在这里虽然无家可归,可是总在中州看见尸横遍野要好得多。叶一,你想多了吧,在中州你也是无家可归的,好吧。脑海中闪过的思绪,让他摇摇头。

“让开,快让开!”街道上出现一行美貌的人,他们的相貌对于中州的女人来说都何须多让,可是他们偏偏是男人。

四只大海龟驮着一顶金碧辉煌的轿子,轿子的四面挂着珍珠。这样的轿子在中州,那也不是普通的王公贵族能有的。叶一坏坏的笑了笑,右掌四指一弹,暗发内劲在四只大海龟的头上重重的打了一下,大海龟吃痛立马把头缩在壳里,不再前行。

“嗯?怎么回事。”轿中的人不悦,听起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美貌的侍卫向轿中的人鞠了一躬,道:“公子,这几只畜生不知怎么了,好像受了什么惊吓,都把头缩在了壳里不愿出来。”

“混账东西!不用管它,你们抬着轿子走,今天中州人的海盗市好像有一些好的货色,其他的人要是抢走了,我扒了你们的皮!”轿中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那侍卫连忙点头,应道:“是,是。”

周围的侍卫惧怕轿中的男人,连忙把轿子抬起来继续前行,不敢耽搁片刻。

待那一行人走远,叶一从角落里走出来,爬到海龟的巨大的壳上,他才十二岁的年纪,这只大海龟看上去比他要大的多。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在这里谁也不敢得罪鲛人,更比说是鲛人中的王公贵胄。叶一也不在意,拍了拍海龟的壳,道:“喂,怎么又是你,上次不是已经把你放了吗,怎么又让那些鲛人逮回来了。”

被叶一坐在身下的大海龟好像见到了老熟人,伸出了头,顶着脑袋往后翘着,仿佛在和叶一说着什么。

“你被抓还怪我咯,看你们寿命那么长,怎么那么笨,还怪我把你们放错了地方。走吧,去海边。”叶一说道,在其他人的眼中也就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都以为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疯子。

大海龟冲着叶一摇摇头。

“放心吧,有我在呢,那些鲛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要是你们待在这里,这里可是中州人的地方,他们可不需要什么东西驮着,而是食物。估计一到晚上,你们就只剩下壳了。”叶一笑着说,这不是在骗这几只笨笨的海龟。他说的都是实话,一到晚上,这几只大海龟都会成为中州人的腹中美食。

大海龟对其他的三只海龟打了招呼,便驮着叶一往海边走去。

无论是中州,还是碧落海,都是一样。手中有权利的人,其他人在他们的眼中什么都不是,想杀便杀,只是随他们的心情而定。在这样的乱世,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一把那几只海龟放回海里,便来到这附近的海盗市。市场是一个海港,这里大多数是海盗,一些是从中州来的商人。这些商人和这些海盗做买卖很不简单,尤其是在海盗窝里。他们大多数已经很熟识,原因很简单,海盗需要的是钱,而这些商人需要的是碧落海的珍宝,这些东西在中州是不常见,卖给各国的贵胄,价钱另说。所以他们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但商人也有自己的实力,每次出海便会雇佣中州的剑客和航海师保护,不然有的海盗可不会和你谈交情。

叶一在海边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中州商人家的小少爷一样。腰间挂着满满一袋金贝,这是去海盗市必须的打扮,不然叶一之前的装备过去,海盗市的人早就把他当成逃跑的奴隶抓起来了。这些钱的来处自然是从那些商人的身上偷来的,记得当初在苍梧国时被他们抓来,然后卖到这里。看着那些小孩儿,许多是战乱中变成孤儿,许多是被抢来的或者拐骗儿而来。无论如何,他们将来面临的他们自己想象不到的悲惨命运。

“这只鹿为什么身上都是白色的,像冰霜一样,看起来很有意思。”一个年轻人站在一家店前,想要伸手去摸,却被他身边的两个随从拦住。

“大航海师,小心伤到自己。这个东西叫冰鹿,是猎妖师从极北之地抓来的给人当宠物。是很危险的妖兽,只有鲛人才喜欢这样的东西。这里的东西不要随意的触碰,要是您伤到哪里,回去老板非得打死我们不可。”随从担心的提醒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个少年虽然年岁不大,可受到老板的格外重视,而在船上他的表现谁也想不到他是第一次出海。

“嗯嗯,被这东西伤到可不好玩,你下半辈子也废了。看你这么年轻,还没碰过女人吧,小心些为妙。”老板从屋里走出来,双手带着及肩的手套,脸上带着只露出双眼的头盔,身上也带着防护甲。“小伙子是第一次来海盗市吧,倒不如去其他的地方逛逛,买个女人回去玩玩?”

“看样子就知道他不行,看起来病怏怏的……”

大航海师当即打断不知道谁说的话,道:“谁说我不行!看看就看看,咦,你是谁啊!”他低着头看着只齐他胸口的小孩儿,算不上俊美,可眼神却不似他这个十一二岁小孩儿该有的,玩世不恭中总带着隐隐的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但见他的装扮却是不知道那个富商的公子,嘲讽的说,“我当时谁呢,口气那么大,你毛涨齐了没有,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玩泥巴比较适合。”

“你跟谁说话呢,也不看看这位是谁,六大航海世家的洛琪公子,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大航海家。”随从愤愤的说,想要为这位洛琪公子出头。

叶一笑道:“洛七,那你是不是还有六个兄弟,叫洛一,洛六的,你们家族取名字还真是奇怪。”

洛琪面色潮红,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孩儿,今天看来是要给你颜色瞧瞧了。”

洛琪挽起袖子,想伸手一把抓住叶一,却被他侧身轻闪而过,让洛琪扑了个空。

“好小子,看不出来你挺有两下子的。”洛琪身为大航海家,修为自然不低,只是看在对方是一个小孩一时大意。这让他在众人的面前失了面子,眼下知道他是懂得些武艺的,便认真起来。

叶一把手中的物件在洛琪的面前晃了晃,“怎么,吃饭的家伙都没了,东滨的洛家是不是浪得虚名啊,估摸着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洛琪下意识摸着腰间,航海罗盘就在那小子的手里,听着自己的家族祖被一个小孩儿侮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对于一个千年存在人间的世家来说,就是东滨国主也要让洛家几分面子,荣誉对他们来讲胜于生命。

“好你个黄口小儿,快把航海罗盘还我。”洛琪怒道。

叶一纵身而起,跃上房顶,道:“你追上我就还你,追不上了话。”他诙谐的看了看航海罗盘的材质,对于一个航海师来说一生只用一个航海罗盘,若他们的航海罗盘坏了或者是丢了,那他们将不在是一个航海师。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好像有些贞烈的意思。叶一接着说,“我看这航海罗盘的材质不错,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叶一说完便施展轻功在密密麻麻的房顶间飞来飞去,洛琪也紧追其后。只剩下房下的两个随从跟着追赶,大声喊道:“大航海师,大航海师,等等我们……”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孩的修为如此之高,就他的修为虽然不算一流的高手,但对付一些上了级别的剑客还是绰绰有余。可现在自己居然落了下风,还不断的被他戏弄,想想就可气。不过看他调皮的样子不像是为了自己的航海罗盘,好似是存心拿他来寻开心的,他便心存一计。

“不玩了,不玩了,那个破玩意儿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洛琪停下说道,坐在房顶看着不远处的叶一也停了下来反身折回,坐在他对面房顶。

洛琪嘴角微微一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心智还是太年轻了。

“怎么了这就不玩了,那这航海罗盘你也不要咯,听说航海罗盘就是你们航海师的命,没想到我听错了。”叶一对着洛琪笑嘻嘻的说,带着挑衅的意味。

洛琪也装作毫不在乎,懒洋洋的靠在青灰色的房瓦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技不如人我认了。反正回去也坐不了航海师,就在这里落得个逍遥自在得了。”他眼睛微微的往叶一那边瞟着,在他后背的手指紫光轻轻闪动。

房下的人有些骚动,水桶中的水居然会形成一条线自己爬出来,顺着墙壁一条条的悄无声息的往叶一的身边汇聚。

“缚!”洛琪突然站起,指尖的紫光暴涨。

早在洛琪施展驭水术时叶一就发现了,无数条细小的水柱在空中散开,周围几十间大大小小的房屋都似落雨一般,在阳光下形成一道亮丽的彩虹。叶一又从空中静静的落下,依旧满面微笑。

“好险,刚才你那架势居然会对我这样的一个小孩儿下这样的毒手。”叶一玩弄着手中的航海罗盘,道:“算了,既然你都不想要,我看还是扔了算了,即使摔坏了被人捡到也能换个几银贝。”说着叶一便要把手中的航海罗盘扔出去。

“慢着,慢着,我认输,真的不玩了,我认输好不好。”洛琪忙道,万一航海罗盘真的让他摔坏了家族里的人怎么看他,家族史上最年轻的大航海家出了一次海就没了,其他世家还不得笑掉大牙。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即使他这个小孩儿说出去谁会信呢。“我知道你不是纯粹的想要玩我,说吧,有什么目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我都会考虑的。”

叶一变了脸色,开始的玩闹荡然无存,他正禁道:“伤天害理?你以为这个海盗市是怎么存在的,哪一个不是伤天害理,包括从中州来的这些商人,他们从中州带来的小孩儿,年轻的女人,你以为他们是自愿来的吗。你别忘了,是你们这种航海家把他们送过来的。”

阳光照着洛琪的眼睛发疼,在这个繁华的海盗市,一栋栋房屋下,手中没有沾着血的能有几个。微风拂过他长长的黑发,头饰上的海螺贝壳相互撞击的作响。仿佛听到那些小孩儿、女人凄惨的呼喊,他们今后的命运,洛琪已经不敢想象。

洛琪闭上眼睛,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他们变成这样又不是我造成的。你知道一个航海师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在大海中不断的前行,不断的前行,走遍整片海域,直到他的生命终结为止。”

叶一望着眼前的这位天赋极高的大航海师,刚才他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但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中州各国无休无止的战争,欲望,权利,金钱,已经向毒药一样侵入到人们的五脏六腑,然后在慢慢的腐烂。

“见过鲛人没?”叶一突然咧嘴一笑,把航海罗盘扔给洛琪,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你拿回了东西就是答应帮我的忙了。”

“没,我也是第一次来,从我长辈的口中得知的,我告诉你他们无所不知…….咦,好像我没答应吧!”洛琪跃到叶一的身边,滔滔不绝,仿佛突然间成了好朋友一样。一边飞跃在房顶之间,叶一一边向洛琪说着自己的计划,听着洛琪差点没从空中摔下来。不然又成为了世家中的一朵奇葩,中州纪年728年,洛家家族史上最年轻的大航海家死于从几米高的房顶摔死,那就是世界奇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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