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没有见到冯员外和管家冯允,他们都不在家。也许是他们是真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被冯夫人支开了。
在冯家后院二楼的一间屋子里面,凌霄见到了冯夫人。
在凌霄的想象中,冯夫人应该是一副满脸憔悴,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事实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干娘,凌捕快来了。”薛林越向着窗边站立着的女子说道。
当她从窗边缓缓转过身子,面对凌霄的时候,凌霄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容貌较薛林越还要好看两分。整个人清丽出尘,不需粉黛便艳冠群妍。外罩绢纱如清雾笼泻,左下角用淡粉色丝线绣了两朵盛开的莲花。一身紫色袄裙,端庄得体,领口鹅黄,露出雪色脖颈,显得高贵典雅。美目中透出的淡淡笑容给她增添了一股神秘的味道。
“你就是冯夫人?”凌霄显得有些诧异,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问多了。
“难道不像么?不像的往往就是。”一缕天籁之音悠然传来,凌霄竟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就连站在一旁的薛林越也呆住了,这是干娘的声音吗?
“凌捕快,我知道你找我所为何事,你们都坐吧,我讲给你们听。”
凌霄想不到冯夫人会这么直接,这么干脆,他点点头默默地坐了下来。
“我的名字叫尹雪曼,是湖州凤来庄庄主尹思勉的千金。”
……
湖州凤来庄是雪龙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庄园,以经商、农耕为主业,在全国各地开设了上百家商行,可以说是富甲一方。
乔素衣,湖州郡守乔世平的公子。乔、尹两家世代交好,一家手握当地军政大权,一家掌控湖州经济命脉,互相之间照应扶持,两家事业可谓是如日中天。是以乔素衣和尹雪曼一出生,便由双方父母做主定了婚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乔素衣和尹雪曼十岁那年的腊月初九,朝廷突然降旨,赐死乔世平,全家一干人等都被流放边塞。尹思勉感念以往情分,多方打点,花了不少银子,但却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打听到乔家人在流放途中尽数病死。
尹家人为此事伤心了不少时日。当时,尹雪曼已经懂事,也和乔素衣经常在一起读书、玩耍,自然也免不了要伤心涕泣。可是,伤心归伤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从此,尹思勉虽未放弃对乔家事情的探听,却是再无乔家任何人的音信,慢慢地也就死心了。
光阴荏苒,转眼间,尹雪曼已经十八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美貌贤淑亦是远近闻名。自然成为众多富家子弟争相邀宠的对象,但尹雪曼却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
又是腊月初九了,距乔家出事已整整八年。像往年一样,尹思勉携着妻女来到湖州寺为乔家上香祈福。可就是从这一天起,尹家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回家的途中,一家人遇见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江湖厮杀。
数十人手持凶刃围着一个年轻汉子,面目狰狞,或上下跳跃,或凌空虚飘,刀光闪闪,剑影凛凛。可年轻汉子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手中血色长剑如饮血狂龙,剑吟阵阵,不消一刻,就有七八人被他砍翻在地。有的被斩断了手足臂膀,躺在地上翻滚嘶喊,血流如注,翻滚一阵儿,就渐渐听不到响动了;有的被一剑贯喉,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鲜血从喉头喷射而出,死不瞑目;有的被直接销掉了头颅,鲜血从脖子上汩汩直冒,立时死去;更惨的则被拦腰斩断,倒地的尸体却还在手舞足蹈,不停地抽搐。那真正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在尹思勉的催促下,一家人急急忙忙的躲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透过树林的间隙,可以看见年轻汉子左冲右突,却始终被困在中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不知为什么,尹雪曼竟在心底为这年轻汉子捏了一把汗,可能是对方人多而他势孤的原因吧。
又有十几人倒地,围杀这方只剩下七八个人了,年轻汉子却也是步伐踉跄,渐渐不支。瞅准一个空隙,年轻汉子一个纵身直向树林飞掠而来。他跃上树梢,几个兔起鹘落,便已在数十丈开外,后面的几个人显然是追不上了。
尹雪曼看着年轻汉子如此身手,心中甚是羡慕,也觉轻快了许多。却不成想,几柄透着丝丝寒气的长剑已将自己一家人围在了中间。
“林铁风,你就逃命去吧,树林中这一家老小却是逃不走的,他们今日皆是因你而死。”一个中年汉子撕裂喉咙大声喊道,声音极大,震得尹雪曼双耳轰鸣。
原来这年轻汉子叫林铁风。此时,尹雪曼既希望林铁风赶快逃走,却又希望他留下来,她不想死。但是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留下来呢?
“枉你们几个也是江湖中的成名剑客,以众欺寡也就是了,却为何要伤及无辜,欺负弱小呢?”林铁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尹思勉听了林铁风的话,他壮起胆子说道:“看各位也是江湖豪侠,也该是恩怨分明之人,你们的争斗与我等无关,还是放我们走吧。”
中年汉子挺剑放在尹思勉脖子上,怒道:“你特么的休要插嘴。林铁风,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要杀人了。”
“赵纯,亏你也是中原三剑之首,竟做如此下作之事,传扬出去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去尼玛的,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怕江湖中人耻笑。”话音未落,一剑已经抹断了尹思勉的喉管。一股鲜红的血直喷出去,尹思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尹夫人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两名家仆和车夫体如筛糠,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尹雪曼则愣在那里,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就在举手之间与自己阴阳两隔了。
听到惨叫,林铁风箭一般的冲了回来,简直如一头发怒的狂狮,还没等几名剑客反应过来,他的剑已经捅穿了赵纯的身体。此时的尹雪曼再也支撑不住,一阵晕眩,终于倒在了地上。
兵刃的碰撞声,噗噗的闷响声,凄惨的嚎叫声不断在尹雪曼耳边响起。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她只感觉心痛难当,她的心在流泪,在滴血。她挣扎着翻起身,爬到母亲身边,掐着人中将她叫醒,母女俩搂在一起痛哭失声。
树林里突然安静下来,除了风吹树梢发出的颤栗之声外,什么声响也没有了。尹雪曼扭过头时,家仆和车夫还跪在地上,他们不再磕头了,只呆呆的看着前面。
八具尸体就在面前,各种姿势的都有,有的坐在树边,身下一片血泽,有的躺在地上却已身首异处,有的抱着树干,后背的血洞还在冒着鲜血,地上的泥土和落叶都已被鲜血染红。尹雪曼从地上抓起一把利剑,冲到那八具尸体前面,机械的刺着、砍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终于,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的目光开始在树林里搜寻着,最终落在了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下面。林铁风倚着树干坐在地上,浑身淌血,他的对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道士被一柄剑牢牢的钉死在树干上。
此刻,尹雪曼眼前的世界如同一个魔域,除了血色之外都已是一片昏黑。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尹家几人才楞过神来。
“快,抬上老爷,我们走。”尹夫人也顾不上哭泣了,她拉着女儿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在他们慌慌张张地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吓得他们几个魂儿都快没了。尹雪曼回头看时,却见林铁风正将一柄剑从道士身上拔出,然后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剑尖上还在滴血。两个家仆吓得瘫软在地,尹雪曼却站着没动,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铁风。
“姑娘,林某今日累及你的家人,现在只有任凭姑娘处置。”说完,双腿跪地,双手举剑过头递到尹雪曼面前,眼里露出歉疚之意。
“家父间接因你而死,但我等性命却是你所救,恕小女不能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走吧,我们两不相欠。”
林铁风嘴角颤抖,眼角淌下泪水:“林铁风有生之年必以手中之剑杀尽江湖败类!”说完,他朝着尹思勉的尸身拜了三拜,猛然起身要走的时候,却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