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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计划

长心在黑暗的山脉中艰难的行进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寻觅到了一处可供避雨的洞穴。

虽然这是一被几头灰熊所占领的巢穴,但是又怎么能威胁到长心,再加上他方才经历鏖战,此时已经人困马乏,急需休整,所以下手丝毫没有客气,一番搏斗之后,三头老熊便倒在血泊之中,顿时没了生气。

洞外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洞**潮气也是颇重,无奈之下,长心也只好升起篝火以取暖。即便他如今也算身怀技艺的剑手,可以凭借元神之力调动气血,保持体温,但此次历练之行前路漫漫,方入山便消耗甚巨,实非上策。所以也只得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生火扎营。

一边想着,小长心一边脱下长袍,随手寻来几根树枝架起一个支架,将衣物晾置烘干。然后拔出剑,随意选择了一头个头大一点的熊,剑光一闪,将其一只手掌割了下来,然后熟练的去毛拨皮,准备晚餐。

随后一阵肉香缓缓飘起……

这里不得不说长心也算是个老饕。以往随梵天卓行走于野外狩猎之时,父子二人的包囊之中,总少不了一些自制的盐巴与干椒碎末。用这些佐料烤出来的肉食,绝对是别有一番风味。久而久之,制作这独具一格风味的烧烤,却是成为了枯燥的露营夜晚的一项趣事。当然长心这点也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

长心赤膊上身,露出一身稍显稚嫩却也十分干练的肌肉,鼻子闻着那肉香,一手均匀的撒着调料,一手不时转动着插着熊掌的木枝,嘴角扬起微笑,心想:“若是父亲在这,肯定少不了一顿责骂。”

身陷险境,还如此惬意的烤肉,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以往长心也没少被父亲训斥过他这等顽童心性。梵天卓不止一次严肃的告诫过他,严谨处事,勿生轻浮。可长心却不这样想,用他的话来讲,叫做苦中作乐。于是便会瞬间迎来父亲的怒火……可惜每每教训过一次之后,长心最多装装样子好个几天,过不了许久便又回归本色,终究也让梵天卓头疼不已,最终放弃。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性格缺陷吧。天性,天性也……

饱餐一顿之后,心满意足的长心收起了烘干的七七八八的衣服,随意的往身上一批。然后用零散的石块搭起一张石床,将配剑放在身边,闭上眼睛睡了起来。不久,平稳的呼吸变成了微微的呼噜声。

山洞之中十分安静,除了洞外的雨声,便是那柴火燃烧时的微微炸裂之声。偶尔会有滴水落于地面,其声细致可闻。一堆篝火,一个睡人,一柄剑,形成一种奇妙的气氛。

……

随着长心的沉睡,篝火堆的火焰因柴火的燃尽渐渐变得微弱,洞穴的光线,缓缓地暗了下来。原本可以被光线照到的角落,开始慢慢被阴影所覆盖。寂静就这么持续着,阴影随着光线的减弱而延伸,就好像一层裹布一样,以长心及他身边的篝火为中心点,一尺一寸的慢慢的包裹起来。

依旧没有声响,裹布一般的黑暗却无声无息的接近长心,爬上长心的身体。他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靠着石头,鼾声微微,如同陷入沉睡。

然而就在阴影就快要完全覆盖他之时,一道冷冽的寒光,从黑暗之中流露出来。

影子里,竟突现一把短剑,朝长心的脖子处抵来。

与此同时,罗纳城中心,圣西格里奥区,圆环竞技场……

此时正值深夜,日间繁华无比,车水马龙的罗纳城,此时也进入沉睡。一轮被阴云遮掩大半的明月当空若隐若现,似洒着苍凉的光……

一道略显佝偻的苍老身影,立于月下,站在圆环竞技场的顶端墙垣之上,有些残破的衣角随微风不时摆动,却令这道身影更是显得沉寂。

但是你不可以忽视,大圆环竞技场可谓宏伟至极,即便放眼当今世界,也算得上是建筑奇观,更是罗纳帝国最富意义及价值的标志性建筑。且不论占地面积,仅墙垣之高,便不止二十多楼层。别说一个老者,就算是个身手不凡的青壮年,也无法徒手攀上那墙垣顶端,且不动如山的稳稳站立。

这是一个看似年逾七旬的老者,脸上布满如同刀刻一般的皱纹,显得饱经风霜。他的双眸无神,不知看向哪里,雪白的头发和凌乱的长须掩盖了部分面庞,却也遮不住那种苍老与没落。

而此刻,另一道高挑的男性身影,却是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老者的身后。

一袭红衣,一张面具,同样是雪白的头发,给人一种优雅却诡异至极的感觉。

那面具之下的男子,无须陈述,便是罗纳帝国军方三巨头之一,雄狮军区马科斯?格列乌斯之子,绯尼斯?格列乌斯。

而这位老者,也没有人会陌生。他便是前些时日曾出现在绯尼斯书房的那位被称作“皮尔洛”的老管家。同样,也是在今日梵天卓送长心入卡尔德隆山脉之后,出现在梵天卓眼前的那个老人!

如果说作为一名普通的豪族管家,却有一身不凡的伸手,已是让人心生疑窦,那今日与梵天卓在山脉的那一次神秘的会面,便更是为这位老人,萌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说别的,只看那处于罗纳帝国边境地带之外的卡尔德隆山脉,距离帝都罗纳城何止千里之遥,这神秘老人能在黄昏时分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卡尔德隆山脉,又能在数个时辰之后的午夜出现在此,如无特殊办法,试问天下又有谁能做到?

绯尼斯此时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只是双手背在身后,没有作声。而老者并未转身,只是背对着他。这等情景,绝非主仆之相。

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之后,绯尼斯对着老者微微低头,轻唤了一声:“老师。”

老者依旧如初,听见绯尼斯的呼唤之后,也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丝毫没有半点形似奴仆的感觉。

“山脉的事情,如何。”老者轻语。

绯尼斯眉头微蹙,旋即回答道:“那些蛮族,已生出不满之心,不过我想,凭借着“影刹族”的影响力,应该还能压制的住。”

老者听罢,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叹一声,缓缓转身。

那本来好似无神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一种深邃的神采,仿佛带有一种力量,直击人心,全然不似老年人那种苍老没落的目光。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即便是绯尼斯,也顿然不敢与老者对视。

“你太过于急进了。”老者的语气并没有变化,依旧如此深沉。

然而却是这样的语气,却令得绯尼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寒意直侵脊椎,冷汗夹背。

他微微上前一步,颔首道:“老师,本来此事计划周详,若是卢戈狼族的袭扰行动成功,定可拖住那凯兰大军的脚步,将他留在前线。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东方异邦的小鬼,竟然把狼族的族长给杀了,导致那凯兰携带着血怒样本提前回师,以至于计划失败。”

绯尼斯的面庞隐藏在面具之下,自然是看不出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略微有些急躁的声音,却也能听出端倪。显然,当日长心为救阿维妮及镇上女眷,孤身于黄沙平原斩杀卢戈狼族族长一事,似乎牵扯到了绯尼斯与这神秘老者的一件重大密谋。

老者依旧语气淡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问你,之前让你交代给影刹族的事情,可有把握?”

绯尼斯顿了一顿,才回道:“老师您的吩咐,我已经传达给了影刹族的女祭司桑卓,相信以影刹族的能力,办到此事,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

可老者听到这里,却陡然冷哼一声,使得正在说话的绯尼斯利马闭上了嘴,心中大骇。

“你不用瞒我,那影刹族的女祭司你都并未真正掌控,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我对你很失望。”

这话顿时让绯尼斯心中发虚,冷汗淋漓。日前桑卓对自己说的话,已然表达了她似乎并未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但除去那次之外,桑卓依旧掌控着影刹族的立场,对自己提供帮助,可如今竟被老师察觉,这怎么能不叫他感到心惊。

于是他速道:“老师明鉴,日前因凯兰大军的冲击导致蛮族联盟损失颇大,才导致桑卓对我们产生了一些不满,不过我能确保影刹族和桑卓依旧听从我们的掌控,而且这次的事情,相信桑卓也能不负使命。”绯尼斯战战兢兢地说着,双手却是紧张的握成拳头,手心满是汗水,只因那来自神秘老人身上的威压气息,对他来说,太过沉重恐怖。

老者听罢,并未开口,而是慢慢转过那苍老的身躯,一双淡然无神的双眸,紧紧盯着绯尼斯:“影刹族的任务至关重要,大事是否能成,一切关键全系于那东方少年一身,万不可再出纰漏,你定要千万小心……切莫需我出手!”

神秘老人的语气再不似之前的淡然,而是严肃至极。绯尼斯听罢,赶忙单膝跪地,低头颤声道:“怎敢劳烦老师出手,请您放心,学生必然办成此事。”

“那你好自为之,去吧。”老者轻轻挥了挥手,转过身去。绯尼斯站起身来,然后躬身颔首行了个礼,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竞技场顶端的墙垣之上,又只剩下那一道孤寂的佝偻身影。那无神的双眸,聚焦着天上的月色,可明月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却是一轮暗红色的……血月。

没有人知道,午夜的罗纳城竞技场顶端,有一次这样的会面。

更也没有人知道,卡尔德隆山脉深处的一处洞穴之中,猛然地发出了一声兵器碰撞之声……

这声尖锐的金属撞击之声,来源于一把从阴影之中浮现出来的匕剑,以及一个东方少年手中的精铁长剑。

被阴影逐渐包围的长心,其实并未真正熟睡。作为一个常年身处荒郊野外狩猎为生的猎人,往常在露宿之时,即便是睡觉,也一定是紧绷着神经,不会有过多放松。更何况长心也是一名臻至虚境,半只脚踏入实之境界的剑术家,元神八法的修炼,五感之力远非常人可比。其实早在他烤制熊掌做食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似有危险临近。可敌人在暗处,且似乎有特殊的秘法隐藏行踪,心如明镜的长心知道,如若此时流露出半分察觉之色,只怕会让那潜伏的敌人暂时退却,这样对长心反而更加不划算。

前番鏖战,再加上长时间的山路行进,虽不能说强弩之末,却也是心力耗损,目前长心最需要的,便是休整。若是让着潜伏之人离去,走漏风声,怕是今夜就难以入眠了。于是只得装作恍然未觉,看能不能引得那潜伏之人现身。

果不其然,长心的假寐之计,终究是得逞。

就在即将被匕剑割喉的一瞬间,长心猛然抽出放在手边的铁剑,剑光迅猛直击匕剑剑刃,将至震开。

父亲梵天卓时常教导,剑术之道,速度乃是最重要的基础之一,所谓“天下剑式,唯快不破”,特别是剑式技法,大多都是以速见长。多年练剑,梵天卓对长心的基本功要求甚为严格,所以长心的拔剑手法虽谈不上特别高明,但也堪称快如急电,无论从任何角度,也是威力不俗。

一击弹开那匕剑,长心猛然一个腾挪起身,心意一动,元神之力灌注剑刃,精铁长剑顿时光芒大盛,剑刃呈现熟悉的优美纹路,奔放出比篝火强了无数的精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山洞,因篝火了渐深的阴影,瞬间被驱散了大半,却是暴露出了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中的一道身影。

待长心定睛一看,眼前这道手持匕剑的倩影,竟是一名奇装异服,蒙纱遮面,身材曼妙的女子。

然而,长心从未入过卡尔德隆山脉,自然不会识得,眼前这名女子,便是那当日与绯尼斯私会于树林的影刹族女祭司,桑卓。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蹙,目光牢牢锁定住了眼前的神秘女子,手中之剑光芒依旧强盛,却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而桑卓却依旧是面无表情,面庞虽然被如同阴影一样的面纱遮掩大半,却看得到那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美眸,也是紧盯着眼前的东方少年,完全没有因失去阴影保护而暴露有所慌乱。

所谓影刹族,乃是卡尔德隆山脉的原始部族之中,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一个。但是与其余强盛的部落不同,影刹族人数极少,且多为女子。按照道理,在这种弱肉强食,生存法则极为原始的环境里,这样的部族根本不可能存活,甚至沦为其他强盛部族的附庸,更甚者遭灭族之祸。但是影刹族的族人却是拥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便是可以将身体极为完美契合的融合进入阴影之中,肉眼根本无法辨识。这使得影刹族族人基本都是最为致命的刺客与杀手,只要夜幕降临,这些游走于阴影中的族群就成了最为可怕的夜魔,悄无声息取人性命。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能力,使得影刹族虽然人数不多,却在卡尔德隆山脉众多蛮族之中占有很高的地位。各族的族长都是不敢招惹,深怕在某一个熟睡的夜晚,被影刹刺客给莫名其妙的取了首级,死犹未知。

由于影刹族的能力特点所致,影刹刺客基本多以匕剑为武器,行刺杀之道。而且,虽然影刹族为卡尔德隆山脉的七大部落之一,但是族群并没有实质上的部落据点。说是没有,也是因为族群的暗影性质,并不适合设立众所周知的居住地,这也是影刹族自保的一种手段,同时更为这个族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桑卓,作为这样一个部族内部的女祭司,享有极高的地位,实力也绝不会简单了。

她并没有因为阴影消逝暴露而露怯,也并未因长心的这一手芒境实力,元神灌注剑刃的技法感到吃惊,只见她没有任何征兆,曼妙的身形忽然一闪,手中匕剑抖动,化作一道蛇影,朝长心刺去。

两人本就没有距离多远,桑卓速度极快,匕剑转瞬即到,朝长心面门刺来。而长心却面目入常,只是微微皱眉,似有心事,手中金剑却是不马虎,腰马一沉,力从地起,抬手就是一招降龙剑术龙抬头,但却并未催动元神之力,且目标并不是桑卓,却还是她手中那柄匕剑。

而桑卓速度虽快,变招却是更快,当下那纤细曼妙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扭动,笔直如剑的身形化作一道诡异的蛇形弧线,竟是躲过了长心的抬头一剑,整个人飘忽到了他的侧面,又是一记刺击,直逼长心侧路。

这一式变化饶是长心也不禁心中凛然,龙抬头招式已出,力方未尽,可桑卓匕剑已至,自然来不及收招回剑格挡,只得左手变握剑指,朝着刺杀而来的匕剑精准地一点,硬生生将这一次给推的偏离方向,然后乘机迅速暴退数步,拉开距离。

饶是长心反应迅速,元神的运作速度却是跟不上对手那迅捷而鬼魅的身法,方才触及匕剑的手指来不及聚集元神之力,被切开了一道伤口,一丝鲜血沿着手指流了下来。

这使得长心,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意。

桑卓这一击,也算小有得手,本该乘势追击,可她却稳住身形,并未再行进攻。而她的双眼却依旧是如毒蛇一样,死死锁定住长心。

然而片刻之后,这位诡异的美丽女子,竟然用一种微微嘶哑的声音,对着他说出了一句通用语:“你,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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