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水榭。
朱友贞一袭素衣,倚着石桌独酌。
方诗雨远远地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一阵阵地心痛。
张惠病逝至今已两个月有余,这两个月来,朱友贞从未踏出梁王府半步,他不是闷在书房中,就是坐在水榭发呆。
池中衰败的莲叶无精打采地在水面中低垂着,而此时的朱友贞,就如同这满池的莲叶般萎靡不振。
一阵寒风吹来,诗雨打了个冷战。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接过采依手中的斗篷,走进水榭。
她将斗篷轻轻披在朱友贞肩上。
朱友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天冷了,回去吧。”诗雨轻声道。
朱友贞不语,他饮尽杯中酒,刚要去提酒壶,诗雨却先他一步,伸手将酒壶拿到手中。
“朱友贞,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诗雨忽然怒吼一声。
朱友贞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你以为王妃想看见你这样一蹶不振的样子?即使她活过来,见你这副德行也会被活活气死!”诗雨继续吼道,眼泪也滑出了眼眶。看着朱友贞萎靡不振的样子,她的心更痛了。
见朱友贞不言语,诗雨轻笑了一声:“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喝酒,那我陪你!”
说罢,她坐到朱友贞对面,替他把酒倒满,又取了杯子倒了一杯。不待朱友贞动作,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辛辣的酒一入喉,便呛得她连连咳嗽。她也不顾咳嗽得涕泪横流,又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她又倒了一杯,刚要举杯,手便被抓住。
她抬起头,便见朱友贞站在她面前,正一脸沉痛地看着她:“够了。”
诗雨甩开他的手,又喝了一杯。咸咸涩涩的眼泪混在酒中,让这玉液琼浆都变了味道。
朱友贞抢过酒壶,低着头低声道:“不要再喝了。”
三杯酒下肚,诗雨觉得头重脚轻,她看着眼前身影有些模糊的朱友贞,流下泪,轻声道:“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才会心痛?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痛……”
“我知道,我没资格站在你身边,可在她回来之前,能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他。“我只要这样,静静地陪在你身边,就好……”
“方诗雨……”
朱友贞低头看着泪眼朦胧的诗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长安,仙客来酒楼。
“您的酒菜已经上全了,二位公子慢用!”伙计笑盈盈地冲着一身男装的诗雨和采依道了声,便匆匆退下去忙了。
诗雨单手托着腮,抿了口茶。
虽然距上次和朱友贞在梁王府水榭饮酒已数月有余,诗雨每每想起来,还是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没想到自己酒后居然和朱友贞说了那样的话,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自那日起,朱友贞却真的振作起来。看着他又回到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诗雨心中倒也安慰不少。
罢了,反正自己在他心中也不是什么窈窕淑女,索性让他鄙视到底算了。
不过他们会别苑没多久,朱友贞就开始忙碌起来。新年刚过,他便又被派去支援定州,至今没有回来。
这样也好,免得见了面尴尬。诗雨这样想着,心中却有些失落。
“公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采依突然插话,断了诗雨的思绪。
见诗雨满面的心不在焉,采依将菜夹到诗雨碗中,揶揄道:“自打公子去了定州,您便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早知如此,倒不如让您随公子一同去了……”
“再胡说!”诗雨闻言,面上一红。
“本来就是嘛.你以前最喜欢热闹,最不愿意待在别苑里,可自从公子走后,你就总是坐在房里发呆。”采依小声咕哝了一句,“。如今好不容易答应下山一次,却一点兴致也没有,还说我胡说……”
“还说!还不是你说今天是上巳节,会有热闹看,还专门挑了个临窗的好位子。可现在都到晌午了,也没什么动静。”方诗雨瞪着眼凑过去,“你是不是诳我?!”
“没有啊!”采依一脸无辜,连忙摆手,“许大娘怎么会骗我?一定是她记错了时间,公子稍安勿躁……”
诗雨轻哼了一声回到座位。
她倒了茶兀自喝着。
忽然,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梓砚!
她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那粉色的身影一侧身,进了一条巷子。
诗雨一惊,连忙站起身,她将头探出窗外仔细观看,却再不见梓砚的踪迹。
难道是她眼花了?诗雨不禁出了神。
就在此时,只听得响亮的锣声响起。
诗雨一惊,茶杯脱手,从窗前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