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日夜兼程,次日中午便抵达梁王府。
一下车,诗雨便感觉整个王府似乎都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她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朱友贞率先从马上跳下来,不等下人接过缰绳便向后院奔去。
诗雨拉着凝星紧随其后。
一进后院,便见朱温的妾室、子女及下人都聚集在张惠的寝殿,朱友贞则低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众人心事重重,一个个面色浓重。
诗雨匆匆见了礼,便走到朱友贞身旁。
她见他抬起头看向她,眼中似有水光闪动。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朱友贞。
诗雨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她轻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朱友贞紧紧地盯着她,眼中涌动的,是诗雨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此时,寝殿的门开了,李嬷嬷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红肿,见了朱友贞和方诗雨,施了一礼,道:“王妃想见四公子和少夫人。”
朱友贞闻言,连忙拉着诗雨奔入内堂。
刺鼻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每走一步,诗雨的心都会多痛一分。她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惠生命的流逝。
她还记得,临行前,张惠眼中毫无遮掩的宠溺。她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一点架子都没有。只有短短三个月而已,她没想到,再见她,会是这种情形。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张惠偶尔低沉的咳嗽声在内室回荡。
此时守在张惠床前的,只有朱温一人。
听见动静,朱温回过头。
他眼睛布满血丝,腮边的胡子似是许久都没有修剪过,显得狼狈不堪。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如今,他不再是那个杀人如麻,称霸朝野的枭雄,他只是一个将要失去挚爱妻子的丈夫。
他侧了侧身,让朱友贞和方诗雨来到近前。
张惠苍白憔悴的脸映入诗雨的眼帘。那是一张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
朱温轻轻拍了拍张惠的手,轻声道:“夫人,友贞和诗雨来了,你快睁眼看看。”
闻言,张惠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玲珑的美目已经没有了生气,再也焕不出往日的神采。
朱温朝朱友贞点点头,起身走出了内室。
朱友贞赶忙伏到张惠床前,轻轻地道了声:“母妃,儿子回来了……”
诗雨感觉自己心痛得已无法呼吸,她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看着眼前的一幕。
张惠轻笑了声,她轻轻握住朱友贞的手,低声喃喃道:“友贞,我的儿……”
朱友贞笑着道:“是我,儿子回来了。母妃要快点好起来。我不是答应过你,这次回来,要和诗雨在王府多住几日,好好陪陪你吗?”他忽然落下泪来,声音有些哽咽,“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看着朱友贞流泪,听着他近乎央求的话语,诗雨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目而出。
张惠将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傻孩子,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还在这儿抹眼泪,传出去也不怕被底下人笑话。”她喘息了一会,继续道:“我自认上苍对我不薄。让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你的父王并嫁给了他,享了一世荣华。在旁人眼中,他心狠手辣,暴虐成性,可于我而言,却是这世间难寻的如意夫君。更何况,我还有了你这样优秀的儿子,这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深深地望着朱友贞,顿了一下,接着道:“若说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你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