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梁王府,经过喧哗的闹市,出了城门一路向东驶去。
朱友贞骑马走在前头,诗雨由采依陪着坐在马车里。
出了城门,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沿路风景秀丽,远处的山峰笼在绿树之中,道路两旁开满各色小花,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馥郁的芬芳。不知名的鸟儿在山林中婉转地唱着,河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漾着薄薄的雾气,竟像仙境一般。诗雨没想到,在京城竟然还有这样如梦似幻的好地方。
采依告诉诗雨,她们要搬过去的宅子在京城西郊的邙山,就在这片林子的尽头。当年起义军攻占长安,僖宗念朱家追袭叛军有功,将此地作为奖赏赐给梁王。后来梁王又将这西郊上的两处宅子分别送给了义子友文和嫡长子友贞。
对于讨伐叛军一事,诗雨也是略有耳闻。
早就听街头说书的师傅说过,朱温早在乾符四年便参加了反唐的大军,后因与叛军不合,便又叛齐降唐,继而一举歼灭了叛军。当然,当今京城的百姓,断然是不敢旧事重提。
不过这些纷扰的旧事,自然是跟自己无关。
诗雨闲闲地想。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采依扶着诗雨下了马车。一抬头,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便映入眼帘。
看着面前高高的门楼,诗雨忍不住想,真不愧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望族,连一座别院都比她苏州的宅子气派不知多少倍。
朱友贞吩咐采依将诗雨的随身物品安置在驻华苑,又向贴身侍卫夜昭交代了几句,连门都没进,便又调转马头离开了。
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一座别致的院落出现在诗雨眼前。只见院外白墙环护,千万条常春藤自矮墙上的琉璃瓦上垂下,正中月洞门上正楷书写的“驻华苑”掩在藤蔓中依稀可见。进门白底琉璃影壁上提的正是杨凭的《千叶桃花》。绕过影壁,可见院内十分宽敞,并无多余的摆设,只有院落的西隅一株碧桃开得正好,石桌石凳依树摆放。清风徐来,落英缤纷,那桌凳上片刻便铺了厚厚一层,似与这碧桃融为一体。
此番情景,让诗雨不禁想起,在方府的后院,也有一株千叶桃花。记得那晚,她从厨房拿了烧鸡在树下偷吃,后来竟不知不觉在树下石椅上睡着了。就是那夜,她遇到了朱友文,当时,她还错把他当成张妈的远房侄子阿福……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她会随着他代替姐姐嫁到京城来。
采依见诗雨望着桃树出神,以为她是被眼前美景看呆了,便笑着向诗雨介绍说:“少夫人也觉得这株碧桃很漂亮吧?我听夜昭说,去年少爷去江南,觉得江南的千叶桃花开得煞是好看,虽说京城物阜民丰,但这桃花却开不出江南的味道,所以少爷特意托专人从江南把这株桃树移植过来。”
吟雪素爱桃花。每年这个时节,她都会将落花细细的收好,待阳光晴好时将其洗净晒干,和黄酒一并装入坛中封口,埋入桃树下,到了深秋时节取出时,便成了馥郁芬芳的琼脂,吟雪还替这酒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桃花醉。
想必朱友贞不远千里将这桃树移到这里,一定也是为讨得吟雪的欢心,可却没想到,他费劲心思,到头来看到这满树繁花的,竟是她方诗雨。
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