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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百花庄园

寻香阁的百花庄园在南京城东郊汤山,庄子内种植百花百草,专为寻香阁提供各种香料香品。庄子内的作坊专门制作生产各种香粉精油,每五天往城内寻香阁送货一次。此时三月春光正浓好时节,百花庄里百花盛开,到处一片姹紫嫣红,桃红柳绿。金黄色繁花满枝的是迎春花,一树红火花大如碗的是木棉花,洁白如雪满树烂漫的是樱花,粉艳娇嫩如晓天明霞的是海棠花,更有那一大片桃花,灼灼芬华恣意盛放。

玉哥儿是男孩子,对花草兴趣一般,一进入园子就吵着要摘果子。云萝娘子道:“玉哥儿,现在树上还没结果子,叫暮生带你到桃花树边草丛里找半春子好么?”

玉哥儿问:“半春子是什么果子,甜么?”

“半春子像葡萄一样,一串串的,比葡萄小,熟了的很甜,你捡那红色和紫的采,青的不要。”

“我知道了,半春子也像葡萄一样,青的是酸的。”玉哥儿拍手笑道:“哦!摘果子去了!”说完牵着暮生的手就欢欢喜喜的往桃花林里去了。

云萝娘子则和莲姐儿一人挎个花篮走到西边的橙树林,绿叶丛中,一朵朵洁白的橙花开得正好。云萝娘子立在一棵橙树下,将手中的罗帕轻轻挥舞几下,橙树林中顿时升起淡淡白雾,一朵朵橙花上也显现出身着白纱,长发垂腰的橙花精,她们个个都清颜白衫,袅袅动人,却只有食指般大小。

云萝娘子笑道:“不错,这些年不见,花精比那时多这么些。”

莲姐儿也赞道:“还是江南的水土养人,京城的橙花精就没这么灵动。”

云萝娘子道:“也要看花种,南北气候不同,花儿的长势必定不同,京城的牡丹、腊梅、百合就比这里开的好。”

莲姐儿道:“我还是喜欢江南,花季早,小吃多,最好的是咱这里还能泡温泉。”

“今天午后就可以去温泉了,”云萝娘子笑道:“我还没和玉哥儿说,不然他早早听说了,定会兴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莲姐儿将篮子挎在胳膊上,腾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小祖宗一下水就扑腾,今天可要受累了。”

云萝娘子轻轻一笑,道:“叫玉哥儿老老实实在水里呆着不乱扑腾,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莲姐儿脑中已经浮现出玉哥儿每年夏季穿着肚兜在湖水中上下左右来回乱串的样子,浪花四溅,四周的小鱼都吓的纷纷逃窜,他还边手舞足蹈,边在嘴里呼唤着:“小鱼,小鱼,快来啊!”不禁也笑了起来。

两人边说着话,边将花篮放下,莲姐儿从袖中取出白棉布铺在篮中。云萝娘子念动咒语,橙花精们纷纷飞来,悬停在四周,将绿色的长发托在手中。莲姐儿取出银制的小剪刀,轻轻地剪下她们的长发。

不一会儿白棉布上的绿发堆成了一小堆,云萝娘子道:“够了。”莲姐儿收起小剪刀,小花精们还是围在莲姐儿身边不肯离去。

云萝娘子看着绿衣玉面的莲姐儿,浑身散发出淡粉的光雾,橙花精们沐浴在光雾中,如吸收日光精华一样,欢快飞舞,欣喜莫名。

云萝娘子笑道:“我催动橙花显形,把你的灵气也显出来了,你看你,万年难得的一朵佛前莲,偏偏不愿修行,只在这人间俗世白混了百年。”

莲姐儿道:“修行多少苦闷?日日诵经念佛,枯坐参禅,哪有人间趣味多!”

云萝娘子挥动罗帕道:“好了,姐儿灵气中阳气太盛,多了反会伤了你们。”橙花精们盘旋几圈,慢慢不舍地散去,回到花蕊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一树如玉般的花朵。此时再细看那原本洁白的橙花,每一朵都从花心至花瓣,隐隐泛出淡粉色来,更显娇美清丽。

原来莲姐儿本身是南海紫竹林里观音大士养在碧波湖中的一朵金光睡莲。千年前在湖中受紫竹林灵气蕴育而生,日日听菩萨唱经,感受佛光普照,加之天赋极高,三百年前无师自通,未经修炼就幻化为人形,不死不灭。菩萨爱她慧心妙舌七窍玲珑,欲渡她修成金身罗汉,故收在身边,时时传经授教,算是半个弟子。可是莲姐儿天性活泼伶俐,空有超凡脱俗的容貌,灵气逼人的天赋,却不爱修炼,这样拘在菩萨身边枯坐诵经了两百多年,真是苦不堪言。

那年观音大士带众弟子赴珞珈山举行佛法大会,云萝娘子随百花仙子去礼拜,偶遇莲姐儿,机遇巧合相处三天。云萝娘子极喜爱莲姐儿的天真烂漫,活泼伶俐,见她一提起佛事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实在是不愿修行,心下怜惜,求了百花仙子向观音大士讨来莲姐儿。观音多年前曾欠下百花仙子一个人情,加之见莲姐儿虽是灵气孕生,两百多年来修为却精进不多,菩萨不认为是莲姐儿自己懒怠,反怕自己误了这佛家的大好苗子,心想毕竟是花族一脉,跟着百花仙子修行或许会事半功倍,就答应了百花仙子,让莲姐儿追随其左右,还暗赞仙子有伯乐慧目。观音却不知莲姐儿跟了百花仙子没足一天,就欢天喜地的随着云萝娘子到人间了,这近百年来,游游逛逛,吃吃喝喝,闲时侍花弄香,刺绣画画,连普通的打坐诵经都不曾修习。

云萝娘子挑拣橙花摘入篮中,捻起一朵花看了看,道:“还好先剪了花韵,若是现在剪,花韵中含有你的灵气,就不纯了。”

“说不定效果更好。”莲姐儿不以为然:“对了,昨天你神神秘秘的,还没告诉我前面铺子里来的是什么人呢?”

云萝娘子道:“非要问个明白,告诉你也可以,晚上要给我蒸出一瓶橙花精油来。”

莲姐儿诧异:“咦?原本这不就是我的份内事么?”

云萝娘子道:“那我告诉你后,你不能找借口不做了。”

莲姐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忽然明白了,不禁微微色变:“别告诉我是……”

云萝娘子叹气道:“大概比你猜的还要坏。”

莲姐儿果断地说:“不做!”

云萝娘子道:“玉璧我也收下了。”

“是你收的不是我收的。”

“西汉古玉,储灵妙物,对玉哥儿最适用……”

“哼……”

“昨天我已经将玉璧化出元灵集入百灵瓶了。”

“哼,不知道你是不是玉哥儿的亲娘,拿自己的儿子来要挟我!”

云萝娘子抿嘴一笑,不再言语,心知莲姐儿算是答应了。

两人又闲话一会,摘了半篮子橙花,就出了林子去找玉哥儿。玉哥儿已经采了好几串半春子,跑得一额头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手中还拿着一串红色的果子,很像成熟的半春子,只是果子呈圆形,不似半春子是长圆的,玉哥儿问:“娘,这个也能吃么?我问暮生,他不敢让我吃。”

云萝娘子先用罗帕擦拭玉哥儿额上的汗水,接过果子,道:“这是两面针的果子,不能吃的。”

“苦的么?”

“不苦,但是有毒,扔掉吧。咱们吃完饭去泡汤。”

“哦!可以泡水玩了!”玉哥儿立刻忘掉手中的果子,急着要先去吃完饭好到温泉玩水。

庄子里自有厨娘杂役,虽然烧的饭菜不如吴嫂绝妙精湛,也很美味可口。午饭是四菜一汤,糖醋小肉丸,火腿炖豆腐,凉拌香椿芽,“三月荠菜当灵丹”,自然也少不了荠菜炒蛋。汤是清爽滑润的水蕨菜汤,还专门为玉哥儿用黄花麦果做了软绵嫩香的婆婆饼。

玉哥儿跑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婆婆饼。云萝娘子和莲姐儿在人间数十年,早已习惯人间烟火,不禁荤素,看见桌上红红绿绿菜色诱人,也是胃口大开。只有暮生扭扭捏捏的不敢和主家同桌,莲姐儿招呼他一起坐下,他红着脸只是不作声。云萝娘子见他害羞,知道他就是坐下也定会吃得拘手拘脚不舒服,就随他去厨房和庄子里的人一起用饭了。

饭后不宜立即泡汤,云萝娘子哄着玉哥儿又在溪边折了会柳条编帽子玩儿,莲姐儿手巧,还兴致勃勃地用柳枝编了两个小花篮,插上几朵野花,很是好看。等消食差不多了,云萝娘子先安顿莲姐儿和迫不及待的玉哥儿到花丛中的汤池,自己还要查看下庄子中别处花林。百花庄的温泉自有一处泉眼,水质清澈见底,温泉水由池底卵石缝隙中滚滚而出,似串串明珠浮出水面,初春季节,薄雾弥漫,热浪蒸腾,宛若仙境。玉哥儿脱得只剩个红肚兜在水里扑腾,没一刻老实。莲姐儿见他来回乱串,怕他滑倒,拿着白玉雕镌的鱼龙凫雁逗引玉哥儿,那玉雁竟能随水流而展翼,有若活物,玉哥儿果然被吸引住了,不再乱游,只盯着玉雁玩,用手一下一下去拍它,乐的咯咯直笑,好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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