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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于嫣然

云萝娘子从从容容的用完早膳,才叫吴掌柜将沈玲珑请进内厅。

沈玲珑见厅内明亮洁净,临窗下是缠枝纹紫檀木罗汉床,对面四个圈椅,都铺着银红色撒花垫褥。椅边两个紫檀木茶几,一个摆放彩陶花插,插放着粉紫仙客来,一个放着盛满时令鲜果的红玉透明玛瑙盘。也未见厅中熏有什么香料,就觉得满室暗香浮动,沁人心田。

云萝娘子笑着捧上茶来,道:“让江夫人久等了,那静心香和凝脂膏可还好用?”

沈玲珑先示意春兰捧出一个锦盒,接着道:“娘子的香膏真是堪比神丹妙药,有回春之效。今日来就是奉上酬金,以谢娘子。”

云萝娘子施施然的喝口茶,并不接过锦盒,只是道:“江夫人今日来,怕是还有事情吧。”

沈玲珑微微一顿,向春兰使个眼色,春兰收起锦盒出了客厅,在门外等候。

沈玲珑道:“今日确是有事再烦娘子,娘子那日看出我心绪不宁,忧烦善忘,其实不止如此。”她深深叹口气,将自己近一年来的忧虑一一道来。

原来沈玲珑虽然从养尊处优,性子骄纵,但自嫁给江括后,夫妻俩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也算美满。一年前,沈玲珑无意中从江府老家人口中得知,原来江括幼时在老家镇江曾与江夫人于氏的远房亲戚定过一门亲事。那于小姐从小和江括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江明和于小姐父亲于孟成在商场上交恶,于家一怒之下主动提出退亲。江明也不示弱,不仅退还所有定亲信物,还放言以后定要给儿子寻个高门大户人家女儿,门槛只会高于商贾之家的于府。退亲时,江括年龄尚小,兴趣只在读书作画,对男女之情还懵懵懂懂,虽然和于小姐幼时一起玩耍,倒也只是兄妹之情,两家退亲后搬居南京城再也不相往来,虽然惋惜,也不甚挂念。因江括相貌俊逸,学识又好,十八岁那年一举通过府试,进入府学,渐渐在南京城也颇有才名,加上江家富甲一方,上门提亲之人自然越来越多。江明因赌着一口气,商贾之家一律婉拒,只一心一意攀附达官贵人,最终与沈家结亲,颇觉扬眉吐气,故而将婚礼办得十分隆重豪华,只希望消息传到镇江,挫挫于家的锐气。

江括娶得府丞娇女的消息传到于府后,于孟成虽然恼恨江明炫耀,毕竟事情已过去几年,加上江家婚礼在南京,眼不见为净,气了两天也就过去了。只是那于嫣然小姐自幼就认定江括是自己夫君,虽然父母执意退婚,但内心深处,还抱有希望,认为两家毕竟是亲戚,一时赌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会冰释前嫌,自己和江括的婚事也会慢慢回转。她本就比江括小两岁,退亲时十四五岁的姑娘,已经情窦初开,见江括从小生的俊秀温柔,一颗芳心不知不觉就系在他身上。于嫣然自小身子就娇弱,退亲后愁肠百结,悲风悯月,更是养得多愁多病,于母舍不得她早嫁,故而拖到二十岁也没结亲。

于嫣然陡闻江括成亲的消息,心中悲苦绝望,一方面怨恨父母为一己利益断送自己大好姻缘,一方面又责怪自己竟然对亲生父母产生怼怨。女孩家隐秘愁闷的心思无人诉说,内心纠结痛苦,郁郁不乐,郁闷之气堵在心胸,加之身体一直羸弱,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香消玉殒了。

沈玲珑原本一直觉得夫君对自己情深款款,百依百顺,自己也认为江括婚前的感情生活理所应当是一片空白,只待自己来亲手描画伉俪情深,郎情妾意。谁知之前还有个订过婚的青梅竹马,不觉醋意大发,对着江括大发过几场脾气,生了许多天的怒气。江括也觉订过婚一事未曾向沈家说明,是自己家里的不是,所以任由沈玲珑吵骂,只是打叠起千百样的温言款语来赔小心。

后来于嫣然的死讯辗转传到江括耳中,江括对这位于小姐虽无男女之情,但幼时共同玩耍的感情还有,加之听闻她是得知自己婚事后郁郁而终的,更是有了怜惜之情,到月清风白之夜,不免在花下备些奠仪,焚香遥祭,再作篇祭文,焚帛奠铭,对月洒下几行清泪,略表哀悼之情。

沈玲珑听闻于家小姐为自己夫君郁闷离世,心中别扭,但也不好为一个死人在大肆计较,就按下订婚一事不提了。只是有一事奇怪,自于小姐去世后,沈玲珑有几晚竟朦朦胧胧梦见一温婉标致女子,在自家花园内拿着付白绫吟诗。半年中断断续续几次梦中情景一样,她深感蹊跷,请大夫看过两次,都说是虚火过旺,导致心烦体燥,开了些清热祛湿的方子。沈玲珑也寻思是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因忌恨有女子曾和江括青梅竹马,才心火旺盛,夜里胡乱做梦,就叫人照方煎药,慢慢调理。

近一两个月,沈玲珑又梦见一次那女子,样貌清晰许多,手中依旧拿着一付白绫,并轻声吟读出白绫上的文字,沈玲珑凝神听了几句,那白绫上所书写的赫然是篇悼念祭文!等到清晨梦醒,沈玲珑惊骇之于不免起疑,旁敲侧击询问江府老人,梦中女子竟然依稀就是于嫣然的摸样。

自此沈玲珑脾气就更加暴戾,常常看着江括,心中矛盾重重,有时觉得他风度翩翩,少年俊秀,怎么爱都不够,有时想起他既然能瞒着自己订婚大事,不知背后还隐瞒自己和多少女人交往,就妒恨交加,恨不得狠狠抽打他一顿才解气。除了牵扯到江括的事情,其余做事待人,倒还和昔日一样,不见明显变化。近半月来,一到黄昏后,沈玲珑就不大记得自己的行为,每每到第二日一早,就觉得前一晚所有举动,都好似别人做的一样,一点映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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