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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怪影

华灯初上,寻香阁后院,清风拂面,花香阵阵。

暮生将两盏八角蝉翼纱灯悬挂在紫藤架下,莲姐儿摆好了香几,拍拍双手,正准备去厨房,将一盘盘水果点心往院子里运,玉哥儿坐在吴嫂怀中,看她用棕叶编蚂蚱。

云萝娘子从里屋出来,莲姐儿见她两手空空,奇道:“茶具呢?不是让你今晚用翡翠龙齿泡花茶解我的春困么?”

云萝娘子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捂着被子不出窝,你一年四季都在犯困,喝花茶也解不了。”

莲姐儿道;“彼此彼此,要不沏壶龙井吧,那罐虎跑泉水老吴昨晚刚从杭州取来。”

“不喝茶了,咱们出门去。”

莲姐儿不甚情愿:“才用过饭,歇歇都不行!天天晚上都要做事,好容易今天得空休息休息了。”突然想起来:“咦?那位江夫人不是说好今天来取凝脂膏的么?怎么这会人也没来?早知道昨晚就不用巴巴的磨花粉了。”

云萝娘子道:“昨天约她酉时取,就料到不会来了。”

“为什么?她不是急着要么,等一天都嫌多,怎么东西备好了,她反而不急了?”

云萝娘子轻声道:“我怕现在她已经忘记取香这回事了了。”

莲姐儿糊涂了。

“想知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云萝娘子右手轻轻展开,凌空出现一朵紫色花瓣,花瓣慢慢变大,像朵紫色彩云飘落到脚边。莲姐儿和云萝娘子踏上花瓣,不消片刻,就到了江府的后门围墙下。

春夜静谧,月朗星疏,围墙被崖藤密密布满,枝叶茂盛,绿影丛丛,白日看来是一片春光,夜晚微风吹来,枝叶沙沙细语,巨大的绿影投向地面,夜阑人静时,竟有些让人感到惶惶不安。

云萝娘子从大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链竹节白玉盒,拧开顶上的茄形金蒂蓝色琉璃珠,取出一小段朱红色线香,口中念念有词,左手食指瞬时冒出一小簇蓝色的火苗,将线香点燃。

莲姐儿笑道:“听说那年祝融夫人为夫孟获求续魂香,没有合适的美玉相换,就将三昧真火相赠。她若知道自己的家传本领,你只是用来点香,不知又该发多大的脾气。”

云萝娘子道:“祝融夫人原来性格刚烈火爆,和与生俱来的体内神火也有关系,我收了她的神火,她不知变得多温柔,不会为这小事发脾气的。”

她口中说着,手上的香自动飞起,已燃出缕缕红烟,慢慢将二人包围。

顷刻间线香燃尽,云萝娘子道:“走吧。”两人隐入布满崖藤的围墙中,直接进入沈府后花园内。

院内亭台假山错落有致,池馆水廊清幽秀丽,四周佳木茏葱,奇花吐芳,不愧为世代大富之家,江南巨贾之府。

花园甚是宽阔,莲姐儿懒得兜转,唤来指路蜂,直接转过假山来到沈玲珑夫妇居住的小院。

沈玲珑的卧室内烛光明亮,绿松石雕花窗半掩,云萝娘子拉着莲姐儿静静站在窗外。丫鬟春兰从门外廊上走来,手中托盘上放着一个景泰蓝缠枝莲香炉和一个烧炭盘,与两人插肩而过,却丝毫没有察觉。

春兰进屋后,用香箸夹取出盘中点燃的炭火,放入香炉中搁置好,再放上云母片,拿起桌上的粉彩牡丹盒,取出一小块香饼,放在云母片上,不一会,一阵幽香从炉中传来,清雅绵长,醇和宜人。

沈玲珑一身白色亵衣,钗环净卸,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正坐在临窗的红木桌前,对着桌上黄花梨梳妆匣梳理长发,闻到香炉中散出的幽香与往日不同,突然将手中的象牙梳篦重重一放,沉声道:“这是什么香?”

这猛然的一拍,让春兰受了惊,手中一抖,香箸差点掉到桌上,她偷眼看沈玲珑一脸冷色,心下嘀咕,小声回答道:“这不是小姐您昨天从寻香阁拿来的静心香么?”

“寻香阁?”沈玲珑自言自语,拿起梳篦,似乎陷入沉思。

春兰壮着胆子轻轻道:“小姐您本来约定今天去寻香阁取香膏的~~”

沈玲珑微微皱眉,没有回答,轻轻的挥挥手。

春兰见状,将烧炭盆放回托盘,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莲姐儿小声道:“好像不对劲,这位江夫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昨天急急火火的求药,这会儿提都不提。”

云萝娘子点点头,道:“等会就能瞧得分明了。”

两人又静等片刻,屋内香气渐渐浓郁,沈玲珑左手托着长发,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桌边架子上的梅影夹纱灯将沈玲珑的影子映在身后的白墙上。

莲姐儿看着墙上巨大的人影,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禁“咦”了一声,转头看看云萝娘子。

云萝娘子道:“你没看错,让你再瞧分明些。”她展开手掌,一朵紫色花瓣飘进房间,围绕着沈玲珑轻轻飞舞,很快沈玲珑右手支额,睡了过去。

莲姐儿渐渐看得清楚,墙上的人影慢慢变化,须角分明,双翅张开,竞是一只硕大的飞蛾的影像。

莲姐儿奇道:“这是个什么精怪?”

云萝娘子道:“我昨天白日里就看江夫人有异,但这东西要到夜晚烛光下才能看得更分明,我约她酉时到寻香阁,本是想看清楚确认下。不过她不来,我基本也就有数了。”

“那现在怎么办?到底是什么呀?它会伤了江夫人性命么?”莲姐儿一连串问道。

“这是寄蜉,由心而生,暂时不会伤人性命的,只会让她迷失心性,做出些偏激的事情来。”

莲姐儿听得似懂非懂,张口欲再问。

云萝娘子道:“走吧,今天先这样吧。这里也不是详说的地方,咱们就别在这吹风了,回家喝你的龙井吧,玉哥儿还等着回去我讲故事呢。”

莲姐儿拉住她的衣袖:“那你回家后,边喝茶边给我说道说道。”

云萝娘子笑道:“好好好,我今天给两个小娃娃讲故事。”展开手掌,凌空飞来紫色花瓣,两人依旧踏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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