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里的人都散去了。
连翘是第一次见到阿朱的确是孩子般崩溃般的落泪。
“连翘...我怕...我不想死...我怕冷...怕疼...应该...没有好吃的...也没有你们...没有阿碧”
阿朱一边说话,一边紧拽着连翘的衣服。张开嘴倒气,却没嚎出声,因为那样太废力气。
但那哀痛绝望的心情,却分毫不减的传到了连翘的心里。
连翘也只能忍住泪,给她塞了暖壶,安抚的抱着阿朱,一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阿朱还在低声啜泣。
“连翘...我累了,世上做女子...同样的事,付出九倍努力....数倍功业,才能生存,却难得一份认可,所以我选了...阿碧...”
世人都当姑娘无坚不摧,可只有日日伺候她的人才知道,究竟她们姑娘还是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
“可阿碧...他也才...十六,...不该...承担这些的,...我后悔了...,他只是个...孩子啊...,还那么...信赖我...只是个孩子啊”
那头,去送卫斯人离开的吕不离,又溜了回来看她。
进了内堂,透过窗外忽忽的北风,只听到阿朱浅浅的抽泣和她不断重复的:
“..我后悔了...阿碧...还是个孩子啊”
吕不离也是十年来第一次瞅见她这幅样子。
心中一片折磨。
吕不离可以预想到阿朱追出去,二人会谈些什么。
他早看出苏白对阿朱的心思不同,而阿朱虽看似聪明,其实性子却倔的很。
这下子,苏白肯定是把话挑明了,可阿朱却认定他和林岚才该在一块。
二人吵架又是不可少的了。
吕不离,便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可此刻,就连吕不离和卫斯人还都不知道,阿朱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而阿朱等人却明白,梦红阁一日执掌的人不换,这个消息就还不能透露给出去。不然,必是重创。
不过,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
阿朱知道林岚聪明,这番安排也暗里透露着林岚将来会是这阁里的女主人的意思去。阿朱便以为,林岚心里是有计较的,不会那么糊涂的散播消息去。
可是,阿朱和苏白带久了,她却忘了林岚其实和苏白不同。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
那晚见苏白跑走,林岚觉得心下不满,略明白了苏白的别扭。她便觉得心中受伤,这竟是找了她那关系不错的元恒大哥哥诉苦去了:
“大哥哥,你有碰到过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人么?”
“为了他,你可以和你不喜欢的人委屈求全;为了他,你可以不在乎俗世的声名。可是他却对你时冷时热。”
“没错,我很中意白公子。可我觉得他却对我,不像我喜欢他那样的,喜欢我。”
“是,昨晚上阿朱姑娘叫了卫大人和吕不离,还有我和他,商量给我俩订亲,他竟一句话都不听的跑了出去。”
“可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也不只是因为我喜欢白公子。而是阿朱姑娘其实染了重病,时日不多,就要把这阁里托付给他。也拜托我陪在他身边,我在昨天答应了。即使我不喜欢阿朱姑娘,可答应的事情,我就要做到才可以啊。”
于是,竖日黄昏,阿朱没等到回心转意的苏白,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元恒。
此番竟是未带一名侍卫,持了一画卷而来。直奔里堂
见阿朱正歇在炕上,也不问连翘,十分自觉的走过去,掀了帐子立在了旁边。
“姑娘就别起身了。咱们明人不讲暗话。我今晨可是得了一些好了不得的事情呢。”
倒未惊到二人,但阿朱仍又向被内挪了三挪,只露出一副光彩犹盛的眼睛来。
元恒便立在旁打量:
“怪不的姑娘能瞒这么久,这么灵动的一双美目,谁又能想到它的主人竟时日无多呢?”
阿朱听着他调侃的口气,心下一思量,便想起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就从被子中钻了出来,未着那面纱,肤色唇色均苍白而黯淡,脸颊也果然也凹了进去。
还正坐在了帐内,直视他的眼睛:
“常在河边走,如何不湿鞋。我梦红阁做的,本就是倒卖消息的买卖。没想到,这碰到最该保守几日的秘密,竟都没有藏住。不过寿王爷,既然知道我染了什么病,坐的离我这般近,就不怕送命么?”
“怕,当然怕拉。我如此关心姑娘和阁里,姑娘生了病,我怎么能不去查查就来呢。正午刚拦了蜀地,所有报告这事的帖子。我才知道,原来大家叫了阿朱您这么久的姑娘,竟是一厢情愿。毕竟,这怪病,传男童不传少女,传妇人不传老生啊。”
元恒顿了顿,却看阿朱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不禁更加了一把火:
“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妇人可不紧紧是结婚破身,而是需得生过孩子的才算呢。这阁里来的达官显贵,为了能和你装模作样的说几句话,便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又有几人知道,这大名鼎鼎的阿朱姑娘,竟早做了谁的阿娘?”
阿朱看着他,面上却笑了一下,挥了连翘来递了一杯水,才不紧不慢的说:
“我可不信,寿王爷今日来此,为的会是像那些酸腐书生一般来批判于我的。手中的画
带了这般久,何不打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