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玉泉不觉有些无语,心想哪里来的呆子,可天意弄人,只得赶紧将那呆子叫住。
“是我是我,何光让你救的人就是我,况且这附近也没活人了。”深怕这傻小子真的要走,连老子都忘了叫。
“那位姑娘呢?”
单玉泉闻言,略微停顿,说道:“她好得很呐。”
雨凡心中不明就里,但料想应该没事,于是再次靠前,也不嫌脏把单玉泉扶了起来。
“不知小兄弟像这种符咒还有多少啊?”单玉泉指了指自己身上。
“还有三张。”雨凡刚说完嗓子顿觉难受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身上的第二张符纸已经烧完了,于是给自己又换了一张。
单玉泉看在眼里,单眼又瞟了瞟雨凡脚下的千里符,不觉叹了口气,不过打量了雨凡一番后又不觉喜形于色,露出熏黑的牙齿说道。
“小兄弟,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想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以后维护世界和平的事就交给你啦……”
收徒?
雨凡看了看那张焦黑不可谓不恐怖的脸,心想这人也太奇怪了吧,这时候收什么徒弟,实在是不靠谱,脸上更是露出为难之色。
单玉泉看在眼里沉声怒道,“老子的灭生刀法好歹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你这小子难不成看不起老子?”说道过激之处,全身更是慑慑发抖,脸上本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红白相间的血水来,相较之前更为恐怖。
雨凡没想到救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木讷惯了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心想爹爹曾说过不愿他江湖学艺,如果仙人倒还可以,于是问道。
“你是仙人吗?”
“不是。”
“那我不愿意。”
单玉泉不觉有些气闷,世人只见仙人虚无缥缈又有长生的说法,不免觉得成了仙人便可自成大道,得大自在。反观那些出入平民生活的江湖人物自是没有仙人来得高贵。
“你可知道,成仙不易,你根骨佳,却也年过十六,后天学习本就不占优势,修士成仙讲究的是慧根,我先不说你读过几年书,光是你这呆头呆脑的性子你也很难成仙。筑基、融灵、金丹、元婴、分神、洞虚、大乘、渡劫,到后面传说中的位列仙班,享世间洪福,每一次都要经过易经洗髓,并不是自身多下功夫就够了的,要的是天才地宝,要的是机缘巧合。”
“咳咳,说到底修士是依靠功法用世间所谓灵气炼化自身,同时又可以操控这些灵气为己所用,到后来身体被重新改造,已经算不上人,或者说是凡人,这便成了他们口中的仙。”
雨凡听着内心暗暗吃惊,他自小就见过修士,却不知道修仙原来有这么多的门道,筑基期么?他貌似听店里的客人说起过,可自己明明才十四啊,想必是因为身体较壮才被此人误会的吧。
“习武就不一样,没有修仙那么多规矩,当然凡事都是底子好的做起来更容易。习武看重的便是根骨,将内息修炼到一定程度需要身体的协调性,不然就容易走火入魔,咳咳。”
“小娃娃,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便将我的毕生所学传授与你,我单和尚早期曾是方士,咳咳,算了,我的事你日后可去空桑山离人洞找陈思璇说起,现在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若是不答应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还有两张符,我们。。。”雨凡反应迟钝却也不笨,从这人的语气以及突然要收自己为徒,心里大致也猜到这仅剩的两张符估计是不够两人出去的,可为什么何光还要叫自己过来救人呢,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殊不知何光逃走时也未料到身手如单玉泉这样的高手,也会伤成这样,不然以单玉泉的脚力有千里符和玉清咒在定能将两人带出去。
单玉泉摇了摇头说道“快些吧,等你这张符烧完,你也自身难保了。”
“行,我答应你。”此时的雨凡并不是真的想习武,而且单玉泉的描述,习武也没有修仙来得详尽,他甚至都不知道单玉泉的江湖是个什么样的。但他能理解将死之人找人继承衣钵的心情,这跟他父亲逼着他学厨是一样的。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雨凡言闭,后退两步,毕恭毕敬的磕上三个响头。单玉泉看在眼里,谙于世故的他自然看得出雨凡并非真的想拜他为师,可想着自己飞来横祸老头子的毕生心血就此失传,他实在是不忍心。略做感叹,便叫雨凡上前,将自己的功夫学理说与雨凡听。单玉泉早期作有心法武功秘籍,一是作为研究之用,二是以防万一好留于后世,此书存在空桑山秘窟内,取之不难,详细交代了存储位置后,又将近段时间自己的所感所悟细细说来,由浅入深鞭辟入里。
一刻钟的时间一晃即过,单玉泉身上的符咒便眼看就要烧完了。他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心里有些不舍,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收徒弟,就要师徒阴阳两相离,他看得出这孩子心地善良就如同当初的自己,可自己到头来又怎样呢?若不是老头子收留,怕是三十年前就死了。
“徒儿,以后闯荡江湖,切记不可太软弱也不可太强硬,过刚则易断,过柔则是懦夫,必须刚柔并济。江湖险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弟子谨遵师傅教诲。”他心里难过,拜师虽非他所愿,可他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感受到这师徒之情。
“你走吧,待你学会我的本事也不必来看我,为师不想有人对着我的尸骸指指点点。”
郝雨凡有些不舍。
“走吧,我这伤出去了也好不了,留在这里正好陪我的兄弟。”
“走吧,让我为师走得安静些。”
郝雨凡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后退,却仍是频频回头,直到看见单玉泉躺下,直到看不清单玉泉的身影。他默默地走着,乾坤袋里装着那把“灭生”刀,刀太沉不方便赶路,但依单玉泉的要求此刀是灭生刀法在世的一个凭证,以后刀在人在。这些他都一一记下。他曾问师傅有什么遗愿,单玉泉只说:“空桑离门前,一思一华年。”他不懂,单玉泉说,把灭生传下去吧。
他按照何光之前所说拿出罗盘,心想跟着罗盘所指就能到家,只是不知道爹爹知道我习武后做何感想,要不还是先瞒着爹爹,反正如今没了招式,练心法口诀又不会被发现。打定主意他加快步伐,希望趁着天黑赶回去,他内心惧怕自己的严父,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只是他脚上未停,这一路下来好像更往焚天中心而去,此处黑烟滚滚他已经分不清来时的方向,心里怀疑这罗盘所指有误,加上后面的路途中又时不时出现地裂岩浆,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他内心焦急,到后面只得狠下心来全力跟着罗盘走,可半个时辰过去他仍不见焚天边界,甚至连周遭的环境都没有改变,他自知身上这半张符咒烧尽便是他命陨之时,却也无能为力。
“师傅啊师傅,不是徒儿不遵从您的遗愿,只是何光这宝贝怕是出了问题。咱们师徒二人这就要再相见了,您可别骂我呀。”
“爹爹啊爹爹,上次的干丝鸡柳不是我做的,是娘亲怕我挨骂帮我做的,可没想到你说难吃得要死,把我一顿好打。”
“娘亲啊娘亲,周裁缝家的周丫头瞧不上咱们家是烧火做菜的,你就别去唠叨了,现在小伙伴们都笑话我。”
……
他一路碎碎念,一颗小心脏却是跳得越来越快,嗓子里像含了快焦炭,眼睛也是烟熏火燎的,却仍旧惯性地向前跑去,闭眼的那会儿他觉着自己像一块扔向炉子里的煤,说到煤家里还有好多的柴火等着劈呢。
……
叮咚!
……
叮咚!
他仿佛听见了水声,像在村子里的井边躺着的声音。村里的人有的喜欢躲在地窖里纳凉,可他不,他喜欢趁别人入睡,带着床棉被躺在井边,不为别的就为听这水声。叮咚叮咚,很好听,像喃呢的声音,像那位姑娘的声音,像那位带着斗笠的奇怪姐姐……不,不,还是离那位姐姐远一点,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转得自己头痛。
这时候忽感到自己的嘴唇上湿湿的,那久违的水滴好像滴到了自己的嘴里,入喉一片清凉,方觉四肢都火辣辣的痛,可只痛了一会儿他又没知觉了。
等他再醒来时,眼前朦朦胧胧是一片火红色的光影,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血管,看到了光,金黄色的光,一会儿却又变成了蓝色,再后来他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渐渐地觉着冥冥中有个声音呼唤着自己,就像是还有要紧的事情没有做,是劈柴吗?对了,晚了爹爹该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