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吻上额头的妈妈的吻,让人沉醉,真想永远地循环下去。
在梦乡,万物皆允,没有欺骗,没有烦恼。
突然,张尘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毫无亮光中漂浮,无形的空气让他很累,像一片落叶摇摇欲坠。
天边升起微不可见的火光,是地平线上的红日,像极了母亲的脸颊,于是他溺水一样地向它拼命游去,只想紧紧地抱住。
求求你不要离去。
求求你停止,停在这宛如冰晶冻结的刹那,在玻璃般的镜像中倒映出这极其容易消逝的存在。
眼前终于转为模糊,渐渐清晰,他终于来到了现实。
水晶吊坠的挂灯在头顶摇晃,墙上的壁画蓝绿渲色分明,一旁火热的壁炉,飘飞着亮点的火星。
还在做梦吗?
眼前的少女立在他的床边,精致的脸庞,雪白如象牙的肤色,盘起的银白长发,淡漠,宁静。
少女微嗔地看着他,细细的眉毛竖起,脸颊漾着红晕。
“好美。”张尘言由衷地低声赞叹。
他以为来到了天堂,便不用在意自己所曾有的任何负担,包括,悲伤,愤怒,空无一人的孤独。
少女脸上的红晕更加浓厚。
噫?似乎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张尘言的手上突然传来一股挣脱的大力。
他望去。
少女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他像一个守护着玩偶的小狗,那么的自私。
睡梦中,他把她当成妈妈。
他的眼神仍然泛着迷茫,如同沙漠里飘起的沙雾,沉重,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思想渐渐从冰冻的麻木中醒来,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
4
厄雪衣为了照顾昏睡的张尘言,一夜没有安睡。
昨夜,哄着妹妹睡去后,她便来到自己的房间——她把张尘言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因为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安置他了,毕竟,他是所谓的敌人。
青蓝色的月光透过紧闭的窗帘,把黑暗如浮雕般凸显出来,
洒在他的脸上。
这个孩子最多也就十三四岁,但辉芒在他眉间闪耀,安静得就像一个睡去的老人。
厄雪衣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低烧渐渐消退了。
可她的脑子里仍是挥之不去的男孩的眼神:桀骜,孤独,像是旷野里受伤的孤狼,死死地捍卫不可侵犯的领地,哪怕荒凉得只剩下漫天的风沙。
她多少从长辈那听到一些传言,这个冰雪世家的小少爷,似乎叫做张尘言,三岁开始学习刀术,却在六岁时被家族禁令,此生不得持刀,哪怕是无意中碰到了刀柄,也要砍断他的双手。
于是她不经意向靠在床头的长刀看去。
流云花纹呈细密的低槽延伸至尖刃,看出来是专为杀人而设计,黑色的刀柄,沉重,古朴,倒像是镇压刀身的存在。
张尘言便是拿起的这把刀吗?
那时,他的眼神仿佛和刀融为一体的凶煞。
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让他持刀?
她看向沉睡中的张尘言,不禁多了几分怜悯。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靠在张尘言的床边(其实是她自己的床)睡着了。
第二天,她从靠着的床沿苏醒,因为她听见了张尘言的一声呼喊,她被惊吓了,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
她刚站起身,右手却被一个男孩的手紧紧地抓住,冰凉,刺骨,像是锥心骨的针芒顶在了掌心。
她转过头,看见男孩因痛苦而拧成一团的眉毛,心头忽的一动。
于是她吐气,使自己保持平静。
他占了便宜,没错,但就当本姑娘同情他的吧,反正他睡着了也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掰开张尘言的手指,悄悄地走向窗帘,洞开新世界的帷幕,米色的阳光迅速地投洒全身。
她伸展地伸了个懒腰,精神慢慢地回复过来。
拿起火棍点燃壁炉,然后按部就班地再去洗漱,一切如往常一样,本该是极其平常的一天,不过,今天却有了她未曾意想的状况。
她回头看了看那张熟睡的脸。
也不知道,收留他是不是一个错误?
厄雪衣坐在床边思考怎样解释张尘言醒来可能的一个个疑问,或者说,化解敌意,厄雪衣脑子一片混乱,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安慰安慰他吧。”
在她思索之际,一只手犹如从暗夜探来,承载虚无,渴求温暖。
在她不经意间,她的手又被抓住,更紧,她想着这次她一定被抓出了印痕,这个看似瘦弱的男孩却拥有这么大的力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拉入怀抱的凶狠。
手心依旧的冰凉,而手臂在颤抖,附和着哭声的频率。
张尘言的表情也说不清是哭是笑,眉毛苦涩地扭曲着,嘴唇却勾起微笑,一双眼睛紧闭,却从眼缝里流出了眼泪。
“不要走啊...我,很痛。”
厄雪衣被迫地保持着体态,弯着腰,一张素颜正对他的脸,不近,不远,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
一双眼眸自沉闭缓缓张开,厄雪衣看见暗黑的瞳孔旋转变幻。
“他怎么这时候醒了!”
她的心随即变得羞愤,可偏偏握得太紧,她怎样也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