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老板看来,我是一个不服从领导的员工,我是一个不愿做奴才的员工,而整体台资企业的企业文化都是以“服从”作为前提的,在他们的理念中,“服从”比“人品”还要重要。
从公司的宠儿到失业者,我备感失落,但是,职场的路依然还要继续。
我选择了IT行业。更确切地说,是IT和房产的结合。我应聘到一家著名的全国连锁的IT大卖场担任企划课的课长。
这是一家台资企业,课这个称呼是台湾人跟日本人学的。也许是受日本的殖民统治时间太长,台湾人的做事方式和日本人非常相似,他们支付给劳动者的薪水出奇地低,而他们十分善于运用的工资谈判技巧是混淆税前工资和税后工资的区别。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工资比谈定的工资少了接近500块钱,人事部便告诉我,当初和我谈的工资价格是税前工资。这让我吃了个哑巴亏,但是既然选择了,我也没打算退出,打定主意继续奋斗。
我的下级中有个比我年龄大的员工,暂且把他叫做“胜哥”吧,他是我写这段经历的主角,因为他给了我一个严重的教训,也让我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
胜哥在我进入公司之前,已经在公司呆了半年。这半年胜哥作为种子员工被派驻到那些拥有已经开业的卖场城市学习。据说,胜哥一开始也是按照储备课长来招聘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现在胜哥回到这座城市的岗位却是个专员。
等到我这个新课长到来之后,胜哥的心理发生了失衡,他不叫我课长,只是喊我的名字。我试图缓和一下这种氛围,胜哥却不多和我交流,只是重复地说:你是课长,我是干活的,有什么事情吩咐就行了。然而,在我第一次分配工作的时候,胜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按照协理(其实就是相当于总监级别的岗位,台湾人担当)的要求,我安排胜哥进行宣传材料的汇编以及媒体接洽工作,在我到来之前他就一直做这两项工作。可等我把这个工作安排告诉他之后,他竟然十分恼火地要求把宣传材料汇编这块工作由我自己做,而他负责媒体接洽之外,还要求负责宣传品制作的外联。
宣传品制作的外联说白了就是采购,属于一个很敏感的岗位,任何人都知道这里面有许多回扣。而我绝对不允许部门人员(包括我)有这种意图。于是,我没有答应胜哥的要求,但是,为了妥协,我同意宣传资料汇编的工作我自己做,胜哥只负责和媒体接洽。而事后验证了这第一次妥协已经让我在下属心里彻底失去了威信,一个当领导的不懂得用权力维护自己的身份是软弱的表现,而紧接着胜哥又摆了我一道。
我安排胜哥外出办一件小事情,胜哥回来之后,交给我一打出租车票,要我签字报销。
我说:“我只能给你签那天我安排你外出办事的交通费,其余的那些单子不能给你签。”
没想到胜哥勃然大怒,当着我的面把所有单子撕得粉碎。同事们纷纷打听怎么回事,而这种上下级的矛盾,一般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这件事情之后,开始有人说我刻意欺压胜哥,而我纵然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被胜哥连摆两道,我正苦恼的时候,却在无意中又一次得罪了胜哥,加重了他对我更深刻的怨恨。
有家电视台请公司派人去参加一个现场招聘类的节目。前两年,这类节目很流行,招聘形式是现场直播式。企业派人参加节目,应聘选手现场应聘。胜哥收到电视台邀请之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而是偷偷地把电视台的邀请函放到了台湾老板那里,胜哥希望台湾老板看到这个邀请函,会直接找到他,然后安排他出席这个节目。
台湾老板果然拿着邀请函从办公室走出来,但是看到我也在,台湾老板直接把邀请函交给了我,让我安排人员参加这个节目。
我认为指派胜哥或者我去参加这个节目去招聘企划人员,会泄漏一些公司的机密,于是,我建议让人事部门去电视台露脸。台湾老板认为我的思路非常地正确,同意我的建议,于是,胜哥想去电视台露脸的机会,被我无形中剥夺了,这更增加了胜哥对我的怨恨。
此后,工作进入了繁忙时期,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而每周一的工作例会是总结上周工作的唯一场合,因为忙碌,只有这时候,台湾老板才会出面参加,而每个人工作的好坏,也只是通过例会上的工作汇报进行评定。
与我结怨的胜哥开始给我出起了非同一般的难题:我上周安排他与媒体接洽,到开例会的前一天,他总是告诉我,负责人没在家,没联系上。这样一来,我总是要在例会上汇报媒体联络工作继续中。
我的这个行为,实际上是想缓和一下和胜哥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在会议上让老板们知道胜哥效率低下,或者有意和我作对。而胜哥显然看出我在替他做一些隐瞒,因此变本加厉,上班时间公开玩起了网络游戏《传奇》。而每次我发现他玩游戏之后,胜哥都会挑衅地看着我,我却只能摇头走开。我一方面要保持部门的安定,不让领导认为自己领导无方,另一方面却对这个刺头无可奈何。
终于,胜哥的反击开始了。
他推荐了一家印刷公司给我,说这家公司印刷价格很低。一心想要扭转胜哥对自己成见的我,试图通过这件事情彻底缓和与胜哥的关系,所以,我答应胜哥会仔细考察这家企业,优先合作。
经过考察,最终,我确认了这家公司的印刷价格确实比其他印刷公司低许多,于是,我开始将一些宣传品交给这家公司制作。
在一次印刷DM宣传单的时候,台湾老板突然决定要在已经制版成功的版面上加入一些新内容。我立即打电话给印刷公司传达了我的意图,印刷公司却坚决地说不可能再增加内容了,如果一定要再增加内容须多付款。事情紧急,我只得同意多付款,而对方又说时间上来不及了。面对这个困境,我只好给领导汇报说:很抱歉,无法增加内容了。
第二天,印刷公司把宣传单成品送了过来,我发现宣传单上有些内容进行了改动,仔细查看,原来宣传单正是按照老板要求新制成的成品。我疑惑地想去找印刷公司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路过台湾老板的办公室,我却看到那家印刷公司的负责人正在和老板握着手聊天,旁边站着胜哥。
“谢谢你,没有增加钱也给我们增加上了重要内容。”老板说。
印刷公司的人表示:这是胜哥的功劳,自己和胜哥是熟人,知道胜哥在这个公司做,印刷公司的工人们加了一个通宵的班,为了不耽误这边使用。至于钱,都是小意思。
老板顿时很高兴,当场说:“以后我们这边的印刷业务,就全部交给你们公司做吧,而业务对接就安排给胜哥。”
从办公室门口轻轻退出来,我明白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没有想到胜哥推荐的公司正是胜哥反击的武器,最后形成了养虎为患的局面。
胜哥的这一招使我非常被动,我只能嘱咐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多加小心,不要让胜哥继续阴我。
两个重头项目马上就要开展了。第一个项目是媒体联谊会,第二个项目是招商说明会。
我深深地知道这两个项目的重量。
我们举办媒体联谊会的目的主要是公司在即将宣布进入市场之前,与当地媒体开展的公关活动。媒体联谊会的方式主要是寻找一家高档的会议场所,最好是酒店,邀请各大媒体前来参加会议,了解企业的情况,并且为企业刊发宣传报道,而在媒体联谊会的最后,会有一个冷餐会或者酒会,感谢前来参加会议的各位媒体朋友。
我把这次媒体联谊会的组织任务交给了胜哥。我希望能通过举办这次联谊会让胜哥做出一些成绩,这样我会去给他申请加薪,从利益获得上改变他对我的敌对态度。但是,这个想法依然错误了。
胜哥说:“这个会的组织任务我不接受。”
我说:“你曾经作为种子员工在其他城市工作过,你一定见过或参与了其他城市卖场的联谊会,你现在把经验发挥出来,不是正好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吗?”
胜哥听了,针对性地说了句:“说白了,我想看看课长你的水平到底怎样?你要把这个联谊会搞好了,我就服你。听说你曾经搞过高端俱乐部,业内也叫得响,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的真实水平。”
胜哥的这番可以看作激励也可以看作挑衅的话,激起了我的万丈豪情。我说:“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水平。”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已经绝对没有了退路,既然我不是一个善于用权利压制员工的主管,那么就只能用能力让他服我了,只有这样,我今后的工作才能开展下去,否则,胜哥这个刺头在部门里整天给我叫板,我将永远不得安宁。
选择了最高档的假日酒店作为媒体联谊会的场所,接着我又制作完毕所有的宣传用品,之后,我开始联络本市各大媒体的新闻记者。
原本胜哥手头也掌握了一部分媒体资源,按照常规,我应该先去联络这些人,可是,我没有去向胜哥索要他的资源。我知道,新闻媒体得不到利益,不会受胜哥的摆布,胜哥手头那些媒体资源,只不过是一张张的名片纸而已。我更加相信,有着操作经验的我,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收集到今后能与我合作的更多的媒体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