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学生都被山中老人的话吓得精神抖擞,即便是冷若冰霜的芙莉德也不禁面色潮红。一百亩的采邑,放在任何国家都是一个小领主。通过这些土地向某个国家宣誓效忠,一位社会底层的渣滓也有可能一跃晋身为贵族。比起那些进入国家机构,作为领主雇员而晋升的法衣贵族来说,这条晋升之路完全是一夜暴富。更何况成为领主也就意味着拥有自己的领民,那么财富也会接踵而来。这样的诱惑对于无根之萍的龙学院学生来说,绝对是重大的机遇。
“我反对,院长大人!”欧贝克的大声反对出乎众人的意料,也顺利的引来了周围敌视的目光。
“混账东西!院长大人的决定岂容你置喙!给我拿下!”欧斯罗艾斯见这人是越来越不像话,赶紧大声呵斥。
“慢着。”山中老人平淡的挥手阻止,饶有兴致的望向了欧贝克“说出你的理由。”
“是……”欧贝克在山中老人的威压下咽了口唾沫,他紧闭双眼掐了一把大腿,平复了紧张的心情缓缓道:“我等并无任何功绩,怎么能生受院长大人的册封呢?这是对我兵法科荣誉的玷污!请院长大人收回成命。”
奥斯卡看着欧贝克毅然决然的行礼,对他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虽然他是个有点迂腐的纨绔,但至少是个有尊严的纨绔。
“言之有理。”山中老人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闭目思考,校场上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决断。
校场边缘随侍的中舍生查略特也听到了对话,他语出讥讽道:“乌鸦嘴啊那小子,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恨他。难道不知道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
“他跳出来也好,我们中舍生都还没拿到釆邑,怎么轮得到这些下舍生,院长也是老糊涂了。”一旁的卓力格啐了一口,一脚踩在唾沫上来回磨蹭。
查略特听得目瞪口呆,瞬间冷汗涔涔流下。他眼珠子缓缓的看向山中老人,发现后者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才松了一口气。他悄悄的远离卓力格这杀才,他可不想和一个必死之人靠的太近,院长大人的怒火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约莫过了十息的时间,就在场中众人快要以为山中老人睡着的时候,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若是尔等获得了相应的功绩,那这采邑封地也是名副其实了。”
欧斯罗艾斯已经猜到山中老人要说什么,面色一变阻止道:“大人,这事情不宜过多人知道吧。”
“无妨。”山中老人大手一挥,站起身来道:“让他们为自己的师长报仇,也是教他们懂得荣誉与忠诚。”他转向学生,扫视了一眼紧张又激动的学生们补充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在院试中有两名院事死于非命。现已查明凶手,不日将遣人捉拿,彰显天下正义。你们将荣幸的获得参与这次行动的机会。只要成功捉回凶手便是大功一件,到那时再受封采邑便是名正言顺了吧。”
“院长圣明!”沙力万首先出列,躬身下拜。他对于这种可以迅速提高名声的行动可是求之不得。
见沙力万带头拍马屁,众人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纷纷行礼称颂,但望向欧贝克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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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湖南边的一处小岛上,山头林立。岛中央是一座三四百米高的主峰,地势以它为中心向四周逐渐降低。在主峰百米外有一条横跨四五十米的大河,河岸边停靠着一排排平底沙船。河岸上并列着数个大坑,坑边立着一根高大的铁杵。十多个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的工人正将拇指粗细的绳子捆绑在身上。随着工头的号子声,他们倾斜着身体,死命拉扯着满是毛刺的绳子,让那高大的铁杵缓缓抬起后突然落下,将坑里的铁矿石砸得粉碎。
韦伯看着工人背上磨出的血痕,心中颇为不忍。安德烈转头见他停在原地,过来拍拍他的头说道:“你现在可以有口吃的,全靠手艺。若没有手艺,就只能和他们一样累死累活。你要懂得感恩,知道吗?”
“那,那我们为什么不把手艺教给他们呢?这样他们就不用这么……”韦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烈打了一个耳光。在天旋地转中一只脚踹在他的膝窝,让他痛得跪了下来。
“小兔崽子,我们亚斯特拉的技术要是随便传了出去,还靠什么复国!?这种想法你最好给我赶紧忘掉!以后也不能再有!明白了吗!”
从来没见过大伯如此严厉的他战战兢兢的点头答应了。韦伯不明白,国真有那么重要么?比大家都有饭吃,不用过苦日子还重要?为什么大伯要这样斥责他。他娇小的身躯沉受不住这样的重担,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就决堤而出。
“行了行了。”安德烈一把搂过韦伯,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待会儿请你吃鸡屁股。”
“真的?”韦伯破涕为笑,拉着安德烈问长问短。
两人走着,路过一处山脚,抬眼望去尽是低矮的砖窑,砖窑边的木柴堆得老高,估计是用来烧炭的炭窑。继续往前走,地平线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细嘴的炉顶,这便是冶铁炉了。
“哇。”韦伯三两步跑到冶铁炉边,发现冶铁炉全都置于大坑中便好奇的问道:“大伯,这都是您说的冶铁炉?”
“没错。”安德烈点点头,对侄儿的好记性赞许不已。
韦伯跑到坑边,三两下趴到了地上,伸出个半大的脑袋仔细端详着这状如瓶子的冶铁炉,那是怎么看都新鲜。
安德烈生怕他好奇心过剩弄伤了自己,赶紧吩咐道:“小心点,别掉下去。”
韦伯想跳下去看个究竟,但望见那丈余的高度就打起了退堂鼓,小屁股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滑了下去。
韦伯拍打着火辣辣的屁股,埋怨的问道:“大伯,这冶铁炉为什么要放在坑里啊,这下来多不方便?”
安德烈最喜爱韦伯的便是这好奇心,当下解释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炉子放在坑里,是为了方便从炉顶加铁料,要不然这炉子一烧起来炎热难耐,你还能架梯子就近放料不成?”
“哦~”韦伯恍然大悟,继续打量起这炉子来,他发现这炉子下半部分用耐火砖制作,上半部分则是耐火泥。趁着四下无人,他又打开了炉子底部的鼓风口,钻进去一探究竟,发现炉子内壁也抹了厚厚一层防火泥。
韦伯拍打着一头的黑灰走出来,对着身旁的安德烈问道:“大伯,那什么奥斯卡连这个炉子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如何炼出好铁。”
“是啊,小安,你给我那东西和木炭也没什么区别嘛,都是黑乎乎的一团,只不过摸起来更扎手,烧起来烟少一点。”一个头发花白,肌肉锃亮的老者走了过来,他嘴上叼着一支烟锅,一边说一边吐着灰白的烟雾。
“我也只是试一试,反正失败了也没什么危害。但万一这要是成了,你我可就发达了。”安德烈说罢过去给老者来了一个熊抱,挤得对方连连咳嗽。
“咳咳咳,轻点,轻点。别浪费了我的好烟。”老者松开了安德烈双手,将空中的烟雾扫了回来,伸出鼻子使劲的吸,生怕浪费了一点。
安德烈见状哈哈大笑,搂着老者就往前走:“别抽了阿方索,算算时间今天该出一炉铁了吧,走走走,快去看看去。”
“别急别急,已经出来了。”阿方索被安德烈扯得踉跄,赶紧解释道,否则他的老骨头就要被拉散了。
“什么,这么快!?”安德烈微微吃惊,据他所知炼一炉数百斤的铁通常需要两天,现在才一天半,怎么会突然这么快。
阿方索不置可否,给了一个模糊的猜测:“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东西比较热的缘故吧。”
安德烈顾不得许多,小跑着冲向了冶铁炉。此时炉子旁已经围了一圈阿方索的学徒,拿着一块黑乎乎的铁疙瘩在那指指点点。
“糟糕!不会是比以往的更脆吧?”安德烈心念及此,顿时加快脚步冲向人群“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他大吼着拨开惊讶的学徒们,一把夺过那块黑乎乎的铁疙瘩,像父母爱抚着婴儿一般摩挲着它。
这铁块细密紧致,气孔少了些许,表面也光滑了少许,初看起来卖相不错。但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他从身上背的袋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铁剑,对着那铁疙瘩大吼一声砸了下去。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安德烈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铁块一言不发。学徒们退避三舍,眼巴巴的注视着安德烈手中宝剑,生怕这位大叔发起疯来会不会连他们也给劈了。
韦伯见安德烈默不作声,已经猜到了后果,赶紧出言劝解道:“大伯,您不用伤心,我去找那个奥斯卡好好算账,他骗得我们好苦。”
“你要找谁算账啊。”奥斯卡施施然的从人群身后走了出来,对着一脸惊奇的韦伯笑眯眯道。
“找的就是你。”韦伯脱下自己的鞋子,抬手就要打“我大伯一把年纪了你还骗他,你不是好人!”
奥斯卡见他气势汹汹赶紧躲到阿方索身后道:“我哪里骗他了,焦炭炼铁本来就是标准做法,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你说什么?焦炭?”安德烈将韦伯踢到一边,走到奥斯卡的面前询问,眼尖的阿方索敏锐的发现,安德烈手中的铁剑嘣出了寸许的缺口,而那铁疙瘩却仅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没错,就是焦炭。以往你们炼铁之所铁质较脆,便是因为木炭里面含硫量太多,使得生铁不够纯净。用焦炭炼就少了许多,所以铁质更硬。”
“那这焦炭要去哪里找呢?”安德烈急不可耐的发问,迎来的却是奥斯卡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自嘲的低下头笑笑“是我鲁莽了,这等技艺怎么会轻易传授于人。”
“您这是哪里话。只要您帮我办事,别说焦炭,便是更多的手艺我都会教给您。”奥斯卡一副仙风道骨,下凡点化苍生的上仙模样。
安德烈没有丝毫犹豫,答应得爽快无比:“好!我这就带您去找玻璃匠。只是那人有些古怪,希望先生您届时一切听我吩咐。”
“好说好说。”奥斯卡拱手施礼,临走前不忘对着周围羡慕嫉妒恨的铁匠与学徒们大喊道:“只要大伙帮我做事,这手艺也有你们的一份。”
阿方索眼皮微微抬了抬,便又抽起了他的烟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