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沼东门边的一座旅店里,龙学院众人正忧心忡忡的等待着雷姆的回来。经过连续三天的打探,雷姆已经确定了当日南门守军当中的一个队长颇有嫌疑,似乎与杰洛特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只要有足够的耐心顺藤摸瓜,兴许就能找到杰洛特与科珥弥斯。
希里斯趴在桌上,神情焦急的低语道:“都四天了,不知道奥斯卡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应该已经从沼泽上来和我们汇合了。”
芙莉德正一手将白色的卷发盘成发髻,又在头上包了头巾,以免自己出众的外貌过于吸引人,另一手从果盘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道:“嗯,放心,嗯,吉人自有天相。”
“话是这么说。”希里斯忽然坐了起来道:“要不我去找他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等了三天了。”
芙莉德把籽吞下后又拿了一颗葡萄道:“不行,院事大人对你可是有安排的。再说这沼泽瘴气四溢,你怎么下去?”
希里斯道:“正是这样我才要下去啊。我的奇迹可以去除毒素,奥斯卡需要我。”
“谁都不许去。”索拉尔突然推开门扉道:“雷姆回来了,让我们先听听他有什么消息。”
众人在索拉尔的示意下鱼贯而入,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桌。
雷姆扯开头上的小帽,解开短衣的扣子使劲的扇着风,他额头的汗水不断留下,拿起桌上的水壶一饮而尽。
众人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瞥见后不好意思的告罪道:“明明山外还是大雪纷飞,这地方却出奇的热。跟了半天我喉咙都快烧起来了。”
索拉尔敲敲桌子道:“别说废话了,说重点。”
“是。”雷姆神色一凛道:“南门的卫队有三队,每队二十五人,当日与我们战斗的似乎是雄鹿队。我这几日来一直盯着雄鹿队队长,发现此人特别好酒,经常盘剥往来商贩,遇到酒贩子那更是恨不得整车都拿走。但今天他却突然装起清高,不仅洁身自好,对于下属的孝敬更是全都婉拒了,我远远的观察他的嘴型,似乎是说有要紧事,所以不能喝酒误事。我想这要紧事多半和杰洛特有关。”
听完雷姆的叙述,索拉尔摊开一张用炭笔绘制的大沼地图,他的手指点在南门,接着缓缓的往北移动说道:“不管他有什么行动,也只有两个方向可以走,要么入城,要么出城,所以我们就分成两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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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沼南门外,朝圣的咒术师鳞次栉比,给这个空中之城带来的无与伦比的生机。南来北往的商人们络绎不绝,他们敏感的发现了这座圣城的商机,纷纷在这里买房置地,为咒术师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商品与服务。
今天是个好日子,街道上人头攒动,正与喷泉广场的官员们你来我往打着嘴仗。在前几日宣布又要开征新税后,城中的小商小贩便在商会的鼓动上,纷纷上街游行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官员们为了新税顺利通过,也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小商贩们,卫兵们打着哈欠,在广场周围的街口巡逻开道,让这一场无聊的扯皮可以安全的进行。
一些小贩们骂骂咧咧的争吵着,为自己的生活争取着利益,但另一些却无所谓,他们哼着小曲,背上自己做买卖的家伙,找到以往摆摊的位置一坐,又如平常一样扯开嗓子叫卖起来。其中一个果贩子一边大声招呼着,一边偷眼打量着面前的街道。
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长衫的汉子从远处慢慢走来,他身材挺拔脚步沉稳,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停下,伸手将帽檐压低,左右看看几眼后又继续往前走。
果贩在笑骂中眼神飞快的在长衫汉子身上一扫,旋即又继续和一旁的白胡子摊贩聊天,一边聊着一边四处打量,见白胡子摊贩转头去招呼客人,他小声的对身旁人低声道:“那人就是目标。”
“你怎么知道?”这人吃惊不小,见周遭行人看着自己,连忙堆起笑容问道:“不要以为院事大人器重你就洋洋得意。”
正巧有路人走过果贩跟前买果,他点头哈腰将顾客伺候走后,又偷眼瞧了瞧那长衫汉子道:“我没时间和你嚼舌根。这人大热天穿长衫,还特意带着帽子遮挡面容,走路脚步又沉稳有力,身形与南门的队长还有几分相似,十有八九就是目标。”
果贩站起伸了个拦腰,左手不经意间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同时在他身后的酒楼上,二楼大厅临街的座位处,正在喝酒的索拉尔见状反应过来,戴上了草帽。
酒楼斜对面三十步外,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看到草帽便悄悄起身,拿着一个破烂的瓷碗四处乞讨,悄悄的跟在了长衫汉子的身后。
索拉尔目不转睛的盯着乞丐与长衫汉子,又看看乞丐身后三十步外的行人与民房,要确认有没有人跟踪、盯梢或神色怪异。他的冥眼观摩良久也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终于在长衫汉子又走了三十多步后最终放下心来。对着楼下的果贩雷姆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即大喊肚子痛,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与乞丐一前一后的跟在了长衫汉子身后。
长衫汉子走着走着,速度越来越慢。每当走到临街的店铺门前,总要进去找掌柜的攀谈一番,又拿起货品一阵把玩,同时眼睛趁机四处张望,乞丐芙莉德与果贩雷姆都神色平静,一路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晃晃悠悠的跟在他后面。
芙莉德谢过丢来一块饼子的旅人,抓起饼子便大口啃了起来。她一边吃着一边盯着那店铺,见长衫汉子在那逗留得越来越久,索性便又点头哈腰,笑嘻嘻的对着人群一阵讨要。过往路人全都厌恶的闪到一旁,雷姆路过时也恰到好处的啐了一口,耳边听到芙莉德的声音:“你在前我在后。”
雷姆神色如常,在路人的喝骂声中前进。芙莉德在后不依不饶,不住的对着路人磕头乞讨,眼神却时不时的看着店铺内的长衫汉子。
雷姆慢慢的走近店铺,目光在门前的商贩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卖饼子的小贩那。他掏出一枚铜币假意弄掉在地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赶着滚入店铺的铜币。捡起铜币后雷姆对着它吹了吹,又喜笑颜开的走出了铺子。
出门后往来时方向走十多步便看到正在沿街乞讨的芙莉德,他趁周遭人等不注意时走过她身前低语道:“确认那人就是目标。”说完后雷姆继续往前走,到一条小巷后拐入里边,小跑几步确认前后无人,接着就脱掉短衣,解开头上包巾披在身上,又松开发带弄散头发,不一会儿便打扮成了苦力模样。
在复杂的街道上,人类观察的主要内容不是长相,而是体型、衣着、步态与行李等大致模样。通过简单的更改衣物,能够将大部分人轻松骗过,在地下战线上起着重要作用。只要稍加训练,善于观察,将自己伪装成世间最普通的一员,那么任何人都很难看出端倪。
芙莉德谄媚的笑容没有改变,在无人施舍后她收起瓷碗,慢悠悠的往前走,跟在了长衫汉子后边。
走着走着,长衫汉子突然转过身来,他掀开了自己的毡帽,对着往来行人怒目而视。芙莉德没有惊慌,而是朝着跟前的一人走上去,扯着他的裤子哀求着。
长衫汉子没有起疑,于是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芙莉德见状也收起瓷碗,继续跟在了他的后面。
长衫汉子走走停停,依然是每逢店铺摊贩就要停下来观察四周。他这次停在一户铁器铺前,转头发现了正在乞讨的芙莉德。他略感奇怪,一路行来似乎已经见到了这乞丐两次,于是长衫汉子拿起铺子里的一把铁锹,假装检验的同时盯着正慢慢走过来的芙莉德。
芙莉德也知道再跟下去就要露馅,所以径直从铁器铺前走过后,便追着一个衣着光鲜的旅人拐进了一条巷子。转进巷子后芙莉德松了一口气。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背后冰冷目光的压力。她趁着四周无人,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套新衣和首饰,不过数息时间便成了颇有姿色的夫人。她将随身衣物丢下,看都不看便小跑着冲到了长衫汉子必经之路,在那调整了呼吸后,一摇一摆的走出巷子。
芙莉德刚走出巷子,便看到雷姆从跟前走过,距离她不过十多步,在他之前二十步的便是长衫汉子。
两人交替掩护着,在暮色将至时,终于跟着长衫汉子都到了一处街道中。芙莉德站在路口与路人调情,眼神却一直盯着路尾的长衫汉子,只见他在一栋楼房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后便有人出来将他接了进去。
雷姆脸上挂着淫荡的笑容,笑嘻嘻的摸了一把芙莉德道:“五个银币怎么样。”
芙莉德转过头,娇羞无限的回道:“五个怎么行,得十个!”
雷姆趁势小声说道:“我在这盯着,你去通知院事大人。”
芙莉德点点头,小声回道:“小心行事。”接着她又故作娇嗔道:“哎哟大爷,一晚十个银币,不能再少了。”
“你这货色也值十个银币?张开双腿就有钱来真是太幸福了,老子幸苦一天也不过十多个铜币。”
芙莉德抬腿就提,同时恶狠狠的骂道:“五个银币你去找你妈吧。”接着她怒气冲冲的掉头就走。
雷姆啐了一口,抹了抹自己油光锃亮的长发,在身后的莺莺燕燕中继续监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