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一处偏僻院子。
戚梓七挣扎着起身,睡眼惺忪地更衣穿鞋。桃儿照例过来服侍;梨儿因好奇昨夜之事,故也陪在左右。
戚梓七怎会看不出自家小妮子的意图,便主动将先前经过大致作了番叙述,只刻意简略了皇甫清琰的部分。
桃儿执着桃木梳的手稍顿了顿:“也是奇了!想来德妃娘娘从未与小姐有过往来,更别提结怨,怎会平白教人做那些?”
戚梓七一面欣赏着铜镜中的惊世容貌,一面在心里弯弯绕绕:“我也正想不通呢……对了,那德妃竟是神仙男的母亲!”
梨儿瞪大一双眼珠子,诧异道:“什么!卿珩(清珩)公子居……居然是大皇子殿下?!”
桃儿则较显淡定:“可是那位神仙般的人物?”
桃儿虽未见过皇甫清珩,却是听梨儿天花乱坠般提过的。当时还惹得凌鹫发问:【梨儿你说,你家凌公子与那人究竟哪个更好看些?】
戚梓七道:“正是。”
梨儿蓦地一喜:“想不到小姐与大殿下竟能有这样的缘份!”
桃儿斥道:“梨儿休要混说!咱们小姐可不愿与天家人有何干系。”说完,又笃定地看向戚梓七。
“呃……”戚梓七闻言,不禁有些心虚。此刻在她脑海里,竟浮现出皇甫清琰的完美侧颜来。
梨儿则不以为意,道:“谁不晓得大殿下无意留在京中,小姐跟了他自不会受拘束。”
桃儿白了梨儿一眼,不欲再与其争辩,只对戚梓七道:“梨儿这话确说到点子上。听闻大殿下无心庙堂之位,德妃娘娘也一向与世无争,按理实不该来害小姐呀?”
梨儿:“如此说来,奴婢倒想起一事。”
戚梓七看向梨儿,示意她继续。
梨儿回忆道:“奴婢昨晚在宫门外候着。听出来的夫人们念叨,有是惋惜今年未能看成公孙丞相家映雪小姐的舞。据说,公孙小姐是在德妃娘娘宫外崴的脚。”
戚梓七:“竟有此事?”她只道公孙映雪崴了脚,却不知是伤在赵德妃的宫外。
稍事思量后,戚梓七方道:“桃儿,今日你随我去趟公孙相府吧。”
桃儿道了声“是”,手上的活计不停。
梨儿不依:“小姐,今日怎的不带奴婢。”
戚梓七打趣她道:“素日咱们是偷着出去,留桃儿看家我才放心。今日,本小姐要从大门出去,还带你做甚?”
“小姐!”梨儿恼得直跺脚。
戚梓七看着好笑,随即才道:“好了好了,逗你呢!今日之事,必得桃儿去才顶用。”
双生姐妹花伺候完戚梓七梳妆,便齐齐退去准备早膳。
桃儿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戚梓七将吴氏留下的毕方镯戴上,这话她日日都要叮嘱几遍。
戚梓七惯例拿起梳妆台上的毕方镯子,只见那蓝莹莹的光晕宛如来自昨夜长乐宫的冰室里一般,幽谧深邃、清清冷冷。
她那时正依偎在皇甫清琰怀中取暖,那胸膛很宽厚,那味道很好闻,那人很……
重华宫。晨起。
姜玥婷腾地立起来,簇黛弯眉早已拧成一团:“怎么可能!王爷如何会与那贱人同行?”
姜淑妃拍了拍姜玥婷的手背,以示安抚,继而对面前那人道:“你可瞧清楚了?”
“回主子话儿,奴才瞧得真真儿的。二人走了一路,直到宫门外……”冯保躬着身,小心抬眼瞄了瞄姜玥婷,这才硬着头皮道,“王爷还许她上了琰王府的马车哩!”
姜玥婷倒退半步,红着一双杏眼,急道:“姑母,那婷儿怎么办?婷儿不依啊!”
姜淑妃宽慰她道:“莫慌,冯保看到的那些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
用过早膳,戚梓七便携了桃儿去往上院。
将军府,上院。
戚老太君此时正在用膳,见戚梓七主仆进屋,当即甩下筷子,斥道:“死丫头,你倒敢来!”
戚梓七故作无辜状:“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何事动气呀?”
戚老太君直指戚梓七的鼻子,骂道:“孽障,你还好意思说!”
戚梓七大呼冤枉:“祖母,梓七怎么听不明白?”
戚老太君恶狠狠地瞪着戚梓七,冷哼道:“少装蒜!你昨晚在宫宴上不是顶聪明么?这厢倒给我装腔作势起来。”
戚梓七略带哭腔,道:“梓七真不明白。”
桂嬷嬷见状,忙凑上前替戚老太君顺气,软言相劝道:“老太君您消消气儿,可别气坏了身子。有甚大不了的事儿,也没您自个儿身子重要不是?”
戚老太君抬眼看向桂嬷嬷,忿忿道:“这死丫头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去皇上跟前卖弄,还给那霓裳讨了个乐正做。她这不明摆着与咱们威儿作对么!”
戚梓七赶紧插进话来,道:“原是为了这事儿,祖母可真是误会梓七了!”
戚老太君:“你说什么?!”
“梓七以为,若是霓裳做了乐正,方可配得上威儿几分。威儿品貌一流,怎能随便纳个小小乐师,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戚梓七信口胡诌道。
戚老太君闻言,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你可知你这是弄巧成拙!”
戚梓七:“梓七愚钝,还请祖母明示?”
戚老太君:“那霓裳看着似是不愿相从威儿,然她如今成了乐正,咱们还怎么治她!”
戚梓七:“祖母多虑了,有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进咱们将军府。霓裳那日不答应,定是大姑娘害臊了。”
戚老太君将信将疑:“你说的倒也在理。”
戚梓七:“祖母毋须烦忧,梓七改日亲去问问她意思不就得了。”
戚老太君欣慰地点了点头,终于换上一副和蔼笑容,道:“行了,不谈此事了。梓七啊,你昨日表现确实不错。”
戚梓七笑靥含羞:“祖母过誉了。”
戚老太君:“难怪你不愿学琵琶,原来竟有这般才艺。只是从今往后,再不可偷溜出去玩耍。”
戚梓七一脸诚恳,道:“梓七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戚老太君:“过几日等蟠龙使团回去,估摸着皇上便当授意姻亲了。凭你昨日表现,到时必能得个好安排。”
戚梓七嘴上称是,心里却甚为好奇。所谓的中秋夜宴不过是一场形式,年年献艺,出彩的拢共就穆、姜、公孙这么几个,天家不过是让皇子们自个儿从那么几个人里挑。她昨日表现于众人来说完全就是意料之外,也不知天玺帝会给她这位【突发状况】一个怎样的安排?
不过无论什么安排,她都无所谓。皇帝赐婚,从颁旨到结亲至少得半年,这段时日足够她惩治恶人并远走高飞了。
(戚老太君)“行了,你回吧。”
(戚梓七)“呃,祖母,昨日公孙小姐伤了脚,梓七想去她府上探望。”
(戚老太君)“你与别府的小姐们是该多走动走动。此番你只管去,但需得时刻注意自个儿的本分,切勿招惹事端。”
戚梓七欠身一福:“是,梓七谨遵教诲。”
直至戚梓七退出上院,戚老太君也没提过她昨夜晚归之事。如此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
戚梓七耸耸肩,随后与桃儿去找吴伯用马车,谁知吴伯早些时候已驾车送张氏去了天玺皇宫。
其余几名车夫登高踩低惯了,对戚梓七主仆一向爱搭不理。戚梓七只好让桃儿再去趟上院。
不久,丁香来了,用车之事方才解决。
凤仪宫西阁。
从昨日起,张皇后便对楚秋白半搂半抱穆熙雯的举动耿耿于怀。她认准的太子妃怎能与他人不清不楚!需得想个法子,将那淮阴侯府的小侯爷赶紧打发了。
昨晚,张皇后因有诸多善后事宜需处理,便让张氏先行回府,翌日再叙。
张皇后见张氏进殿,笑道:“小妹来得倒早。”
张氏:“臣妇有要事需与皇后娘娘相商。”
张皇后:“怎么了这是?本宫从未见你如此慌张。”
张氏看看四周,在看看张皇后。
张皇后会意:“兰嬷嬷,将人都带下去。”
兰嬷嬷:“是,主子。”
待人都走光后,张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张皇后面前:“长姐,小妹有错。”
张皇后连忙上前扶她:“好端端的,你这是做甚?咱们乃一母同胞的嫡亲姊妹,有话你坐着说便是。”
张氏顺势起身,道:“长姐,我杀人了。”
张皇后:“啊?”
张氏:“月前,小妹命人给府里的吴氏灌了鹤顶红!”
张皇后:“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至于么?”
张氏:“可那戚梓七当日也在场。”
张皇后:“做事怎的这般不小心!”
张氏:“只怪小妹大意。谁知她一点儿也不傻,平日里的草包样子竟都是装的!”
张皇后冷然笑道:“那小贱人竟将本宫也骗过了。”
张氏:“长姐,如今可怎生好?”
张皇后沉思片刻,方舒展了眉目,道:“怕就怕她不聪明。你且放宽心,她一没证据、二没靠山,是决计不敢说出此事的。”
张氏闻言,面上神色稍许缓和了些。
张皇后:“幸亏你来找本宫,本宫原本还有意将她指给璇儿做侧妃呢。”
张氏长舒一口气,扶张皇后坐上凤榻。
张皇后整了整衣摆,道:“眼下,万万不能教她攀附了谁去。”
张氏:“正是正是。”
张皇后:“只是她昨日表现甚为突出,恐怕早已被皇上、太后相中了。”
张氏一惊,想起中秋宫宴上戚梓七风采夺目,不由打了个寒颤。
张皇后陡生一计,道:“有了。她既非要被指婚,不如指她个没有实权的,将来也好拿捏。”
张氏:“长姐所言极是!可皇上会答应么?”
张皇后:“本宫自有办法。”
就在此时,蕊心在门外轻喊:“主子,奴婢有事禀报。”
张皇后:“何事?”
蕊心:“太天殿的人过来传话儿,说皇上午膳到凤仪宫用。”
张皇后:“知道了。”
张氏阿谀道:“皇上果真最念着长姐。”
张皇后笑骂张氏贫嘴,此刻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淮阴侯府并无实权,初代侯爷因舍身救了天玺国太祖皇帝,楚家才得此世袭爵位。如今的侯爷在朝中也就任个闲职罢了。
正好,将楚秋白与戚梓七给打发到一起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