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火车站气温很高,很多人站着、蹲坐在临时候车点。莫铭浅翻出包里的草稿纸,那上面还写记载着她从成都到西安火车途中写的感想,只短短几日,她便又要回到那个自己的世界,再看看纸条上字迹,有些凌乱。贝壳坐在行李箱上,戴上耳机听歌,望着远方,而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莫铭浅蹲下,细看那些她曾写下的,却未成来得及告诉于他的话,她总以为他会明白会感觉到的,可是,这一次,感觉却失灵了,他一点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她提起笔,一笔一划慢慢写下此刻的感受。
她看不见他眼里的光景,她猜不到他心里装了什么,她想不到他的沉默不是他的温柔而是他最后的暗示,暗示着别离。也许旁观者都能看清楚,也许都能感觉到,而偏偏此时的莫铭浅感觉错乱的停留在幻想之中,只有她才会想的过往与未来,她假设着未来都有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却偏偏即将要她消失,不让她参与他的未来。
莫铭浅看着人群里吵架的情侣,女孩发脾气的不理他甩开他的手,可是他还是会紧紧地握住。莫铭浅心里泛起一些酸,记忆里她看不到心里想的那个人,他不会在自己哭的很无助的时候抱抱她,不会安慰她,不会说话,她不知道,他是不想越说越错让冷战升级还是不想那么麻烦的去哄。莫铭浅不知道,她不知道的很多,多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里开始大片的空白,站在眼前的那个人,背对着她,不曾看见她眼里装满的伤悲,即使看见了也会别过头去,她慌乱,她茫然,她急躁。
眼里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也背对着他,抹泪,然后微笑。
倒计时,滴答滴答作响,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间仿佛也走的越来越快,莫铭浅心里渐渐的收紧,有什么东西在扎着她,是预示她要看清眼前的一切,还是要别过脸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的好。不管怎样,那该过去的,终究是正在过去的途中。
贝壳曾允诺她,吃一顿麦当劳。于是,最后一顿晚餐,他们坐在了火车站对面的麦当劳店的二楼。窗边,正好看见对面西安那两个大字。红色的有些刺眼,只在那一瞬间。
他吃东西的样子狂啃,莫铭浅与他的差异在于,吃饭的时候总是不能好好吃饭,总会有点过场。她无意的挑三拣四却引起他的大把言论,他皱着眉对她说,吃饭别整那些虚的,十年前,连吃一顿饭的钱都没有,他说,“你吃过苦吗?”他说,“别人一说你不爱听的你就甩脸色,给谁看呢?”他说什么,莫铭浅都听不进去了,她喝着泛着苦味的奶茶,心里苦了。她才发觉,原来在他的眼里,她不仅仅是个小孩,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不曾经历的过的小孩,是一个不能为他分忧的小孩,更加的是一个累赘。她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她无从辩解,她只能别过脸望着窗外,沉默,沉默的希望着气氛别这么快的降到冰点,别那么快的让泪水决堤。
有些东西你越是害怕它就会在远处等待着你,莫铭浅试着不去想那些预感却忍不住不安的情绪,她以为她听到的答案都是真的,她以为只要是他说的,他都会做到,他曾说过,他不会骗她,至少,到那时为止,他说的每一句,都实现了。如果说他的欺骗隐瞒是为了好聚好散,那么是不是只能说莫铭浅太过迟钝,太过相信,太过放任自己。
当她深信不疑的时候,结局却让她懂得,那些相信的都是片面的,而当她去质疑的时候,却让她明白,要么就深信不疑,要么从一开始就别相信,而一旦相信了再去质疑,那时的内心就像天崩塌了,没有一个信念可以在心里存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像瘫痪了一样。
他送她走进检票的门,他站在她的身后,对她说,“进去吧。”她站在他对面,仅一步之遥,仿佛转身就再也触摸不到,她放在手中的行李,她想抱抱他,她眼巴巴的望着他,他的脸上却是笑意,她看不懂的神情。
她让他低下头来,她想对他说话,他却笑着退了一步说,“你说吧,我听着。”距离,一步步拉开,莫铭浅不敢往前走,他却往后退,她说,“我想抱抱你,就当离别礼物吧。”他笑着摇头说,“别这样,这么多人,我做不出来。”莫铭浅有些怨愤,她说,“上次你走的时候也没有过任何形式,这一次,就成全了我吧。就当留个回忆也好。”
回忆终究是有残缺的好,因为残缺所以念想很久,在梦里也能时常的见到。
贝壳还是未能如莫铭浅所愿,给她离别的拥抱。他说,“第一次是因为赶飞机没时间,所以没有。这一次,是真的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做那种事,拉不下脸来。”
她问“他还会不会见”,他依旧那个神情说“还会”,她追问他什么时候,他也照旧回答十一吧。莫铭浅紧握住的火车票,K385,8点04分发车,手表的指针停留在了7点。
她会永远记得那个时刻,因为她对他说,你不离婚我不见你。而他只是笑笑,示意她快进去。那时的莫铭浅还不知道,那是她面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而那时他应承的回答也是她记忆里最后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她在走进候车室的那一刻回头,他还在站在原来的位置打电话,他一手打电话一手对着莫铭浅挥手,她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那样明显,她愚笨,她只是望着他的笑,那一刻眼泪决堤。
从零的距离再次分开,莫铭浅带着想念一起回家,贝壳丢下一切回忆逃离。
听到火车晚点的那一刻,莫铭浅竟希望火车能一直晚点,不需要太久,到9点就好,因为9点过后他也必定会进入候车室,因为开往兰州的火车也在同一候车室等待,她多想在那一刻再看见他,把赌气的话都吞回肚子里,她想让他看到她的不舍得,她不想看到他的漠然离开,只是,那样希望注定是破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