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父亲在自己和弟弟拓跋子建之间徘徊犹豫,虽然因为他是长子,名义上已经是继承人;然而拓跋子建也可谓是文武兼具的贤才,样貌也是风流倜傥,不比他差。所以他一直在担心,暗中和拓跋子建较劲。
“但是,告诉我,这次战事中,是谁在做你的军师?”拓跋德问道。
拓跋子桓一笑道:“父亲明鉴,孩儿的确有个帮手,是子修兄。”
“攻打高句丽国也是他出的主意?”拓跋德问。
“是的。”拓跋子桓道,隐隐感觉有点不对的地方。
拓跋德的面色忽然变得极难看:“果然是他。子桓,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错?”
拓跋子桓一时间有点呆愣:“父亲明示。”
“你错就错在听了张子修的话,攻打了高句丽国。”拓跋德长叹一声道。
拓跋子桓心里一惊,连忙跪下来道:“孩儿不明白。”
“我知道你虽然有时候急功近利,但总的来说处事还是很谨慎的,这样的决定不会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张子修此人有才,但是也有野心,不知进退,自作聪明向你提议,却是害了你。此人用不得,他若辅佐你,会让你走向灭亡,”拓跋德说道,“你攻打高句丽国有两不利。首先魏国原本就攻打了燕国,还能说是自卫还击,高句丽国就不能这样讲了,我们的军队是特地打到人家高句丽国去的,而且连攻两国,必定引起皇城那边的注意。我们一直以来都很小心,我们现在还不宜和皇城那边直接发生冲突。之前魏王还未登基前就受到过皇城那边的刺杀,我们也当作不知道略过去了。第二点,你没有拿到任何的命令就自己调兵攻打,你可知这是大忌?”
拓跋子桓一惊,的确如此:“孩儿愚昧!”
“你虽为主帅,统领大军,但是魏王才是统领你的人,你没有接到他的命令,擅自使用兵权,理应被诛你知道么?就算你有野心的确不把魏王放在眼里,这样做也是落人话柄,是下下策!”
“父亲,孩儿知错!那现在……”
“我向来对你教导最为严厉,就是盼望你成龙成凤,能够继承整个家族。现在为父时日不多了,也罢,就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魏王宫的大殿之上,群臣正在朝见。魏王居于上座,众臣的窃窃私语尽收眼底。现在左相受伤在家,一些平时被压制在下的官员趁机进言,有意无意地暗示左相的种种不好之处。
“魏王,据说此次出兵一连将高句丽国攻下,并不是您的旨意。那拓跋子桓就是擅自调用军队,魏王这……”
“是啊,魏王,您才是一国之首,怎么能让手下区区一员小将擅用权力……”
拓跋天问却不动声色,问道:“那众臣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呢?将拓跋子桓打入大牢吗?”
这一问,众人却无话可说了。虽然现在拓跋德重伤了,但是他们的根基仍然很深,势力不小,当即就有左相一派的臣子站出来道:“魏王,这样做恐怕不妥吧。虽然私自决定调兵遣将是不对,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不是攻下了两个国吗?”
“魏王,拓跋子桓将军是年少不更事,但是也是一代英才,立下战功,就这样草草定罪,恐怕会降低士气啊。”
“魏王,臣以为攻下高句丽国还有不妥之处,就是皇城那边……”
“是啊,要稳住皇城呢边才好,不然……”
正在众说纷纭之际,忽然从外面颤巍巍的走进来一个人,门口的侍者一见,连忙传道:“左相大人到!”
里面的众臣一惊,纷纷向门口看去,只见拓跋德面色灰白,拖着病体但仍然坚持自己一个人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进大殿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他的身边跟着拓跋子桓,双手被缚于身后。
拓跋问天从座上站起,道:“左相不在家休息,还亲自来大殿,这是……”
“老臣是前来与不孝子一同向魏王负荆请罪的!”拓跋德说着,颤巍巍地跪下了,拓跋子桓也跪在一边道:“罪臣拓跋子桓前来请罪!”
“左相这是何必呢?”拓跋天问说着从上座走下来,欲扶起拓跋德。但是拓跋德将手中的木盒呈给拓跋天问道:“魏王,不孝子是受了我门下心术不正的弟子的唆使,犯下这等错事。老臣已经将此人诛杀,以免留下祸害。这是此人的项上人头。”
拓跋天问一挥手,身边的侍者很识眼色地上前来,接过了木盒子,退到一边。拓跋子桓微不可察地抬头看了一眼木盒。拓跋天问扶起拓跋德,道:“左相,我与在场的众臣们都是是非分明的人,既然是无心之错,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怎么能草草受到惩处。如今,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左相也是大义灭亲,我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拓跋德激动道:“魏王真是宽宏大量,明察秋毫!”
其他臣子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话。
拓跋天问让拓跋子桓也起来,然后派人专门送他们回府去。
“魏王,”这时候独孤氏一族之长独孤行忽然说道,“方才众大人们提到了皇城那边的问题,臣有一个提议。”
“说来听听。”拓跋天问重新坐回去,看向独孤行。
“此事说到底是我们一族与慕容家族之间的恩怨挑起的,就让我们来做一些弥补。我提议在我们独孤氏一族中挑出一位品貌兼具的正室女献给少皇。传递出我们的臣服之心。”
“这样可行吗?”众臣私语道。
独孤行接着说道:“通过这场战事,其他国家应该都看出来独孤氏一族是魏国的大族,与王室生死相依。王室没有适合的女子,独孤氏女子亦可接上。”
拓跋天问点点头:“也好,送去之后看看皇城的反应,也好做出应对。那么挑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拓跋天问看向独孤行。
独孤行点点头:“魏王放心,臣会尽快挑选完毕。”
不久,拓跋德忽然下令杀了手下一员好将的事情传了开来。据说此人曾是拓跋德的得意弟子,聪明过人,而且就在本战中立有战功。但还是被拓跋德大义处决,因为此人进了谗言,唆使主帅犯了大错。杀此一人,以儆效尤。当然,同时独孤氏要向少皇献女的事情也流传开来。
独孤行品了一口茶,冷冷一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面无表情,但是一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犀利的光芒,能够洞穿一切。
“拓跋德的时间不多了,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做好铺垫,也是煞费苦心呢。”女子开口,声音冷冷清清,似乎带着一种傲然的味道。
“此次前去,若你被杀,我们就会倾力准备和皇城开战;若你活下来了,说明皇城还不想对付我们。你准备好了吗?”独孤行问道。
女子道:“我向来随遇而安。”
独孤行微微一笑,又品了口茶。
“生死于前而目不眨,独孤氏女子中也唯有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