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当年盛宠无双的李贵妃的寝宫,八岁之前,萧然在此渡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萧然脸上却并无欣喜激动之色,只平静地躬身道谢:“多谢父皇厚爱。”
行为举止中规中矩,态度不卑不亢,让人亲近不得却又挑不出错处。萧千鹤心里明白,这个小儿子的心中还是存了怨恨,怪他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将他放逐出京。
皇子成年之后就要移居封地,只有太子才能留驻京城,这是天临朝的规矩。皇长子萧烨封为谦王,封地在中原,皇二子萧丰封为信王,封地在西北,都是在年满十八岁之后才就藩的,只有萧然,年仅八岁就去了江南封地。
这样算起来,在三个儿子当中,萧千鹤亏欠最多的就是萧然,但又有谁知道他的苦衷。皇帝并不是万能的,他顾忌的事情太多,随心所欲四字,永远与他没有缘分。
“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去歇着,晚膳时再过来,正好与你两个哥哥聚上一聚。”
“是,儿臣先行告退。”
宫中的路还是那条路,循着往日的记忆,萧然找到了未央宫。一大群宫女太监穿梭其中,有条不紊地洒扫整理,各人都低头做事,人虽多却不见喧闹。
故地重游,感慨万端,萧然的记忆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年纪尚幼的自己,捧着才摘下的红梅花,扑进美丽温婉的女子怀中,糯软的童声甜甜地叫着,“母妃……”
那个时候,父皇总会含笑站在身后,慈祥而温柔地看着他们。
美梦易碎,母妃死后,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因着明日就是皇帝的寿诞,皇宫之中早就张灯结彩,万树繁花。
晚宴设在椒房殿中,萧然去的时候,萧烨与萧丰已经到了。
“多日不见,三弟还是那么俊秀,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将三弟扮成女孩儿,父皇愣是没发觉,还纳闷哪里又冒出来这么大个小公主呢!”
萧烨是个儒雅男子,凤目狭长,下巴略尖,相貌虽说没有萧然这般出色,却也算得上是超凡脱俗。只是他一张嘴却不饶人,一见到萧然便翻出多年前的旧事打趣他。
“大哥这一提我就想起了,还真有这回事呢。”
萧丰身材魁伟,个头在三兄弟当中是最高的,一张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目,鼻梁高挺,英伟不凡。他细细地打量着萧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三弟从小就俊,这些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好了,出门去晃一圈来,不知要迷死多少如花少女。”
这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般,都拿着萧然的长相做文章。
待萧然走得近了点,两个人才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有一道从眼角直到脸颊的伤疤,虽然已经很淡了,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三弟,你的脸?”
萧然不由自主地摸上那道疤痕,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迷离缥缈的淡笑,“没什么,不小心被人抓的。”
明王风流之名,即使远隔千里,萧烨与萧丰也有所耳闻,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恍然,莫不是女人太多,争风吃醋之时被某个美人的纤纤玉指抓伤的?这么长的一条伤疤,当时定是伤得不轻,女人啊,狠起心来还真可怕。
“三弟,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
萧丰的好意相劝,却只引来萧然的一阵苦笑,他的心只怕是收不回来了。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传唱,萧千鹤大步迈进椒房殿,三兄弟忙恭敬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萧千鹤随意地摆摆手,“你们兄弟三个刚才在说什么,也说给朕听听,别朕一来了就束手束脚的,今日只叙天伦不谈国事,你们只管放开了说。”
“父皇,儿子们刚刚在说,三弟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收心了,父皇不如趁着寿诞之时赐他一门亲事,也算是双喜临门。”
萧烨的话一下子说进萧千鹤心里去了。老大和老二早就立了正妃,孩子都好几个了,老三也不知怎么想的,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动静。
虽然相隔千里,但萧然的一些举动萧千鹤还是知道的,他这个小儿子风流倜傥,府里的女人不在少数,当年他也曾经送给他几个。可似乎这么多的女人没有一个得了他心的,新的不断往府里面领,旧的一个个往府外面撵,谁也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老大的提议不错,看来是该给他娶个正妃过门,好好管一管他这野马一般的性子。
“老大说得不错,老三啊,你自己可有中意的,说出来父皇给你做主。”
若在从前,萧然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岳蓉的名字,可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张面容,平淡无奇中带着一丝凄厉的决然。
漫天……
萧然心里头唤了一声,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离开那天他打了她一掌,她一定是恨透了他吧?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哪怕是他求着她,她也不会回头了吧?
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却只是淡淡的一声,“回禀父皇,儿臣心里并没有中意的人选。”
萧千鹤心里闪过一丝纳闷儿,他以为萧然会提岳家女儿的名字,据他所知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一直相处融洽,虽说那姑娘身子弱了些,但只要儿子喜欢,他也就勉强同意了。
谁知道,萧然竟然什么都不提,他说他心里没有人,可他眼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淡淡愁绪,又是为何?
收起心里的疑惑,萧千鹤道:“既然你自己没有中意的,那父皇就在众大臣家中给你找个合适的,老大、老二,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也可以提,弟弟的亲事,你们做兄长的也该多关心关心。”
“父皇说的是,我们一定会为三弟多留意。”
萧烨和萧丰急忙点头表态,哪家大臣女儿如何如何,一一说给萧千鹤听,分析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