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出了桃源,便已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夜风吹来,月明星稀,他极是困顿,靠在一块石头上,朦胧中便有了倦意。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声“澈儿。”他回身一看,只见一男一女在一个亭子里依偎着像他招手。江澈心里莫名一阵温暖,只觉得他们很亲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朝他们伸出了手。那两人冲他笑了笑,越退越远,消失不见了。
走了两步,又听有人叫道:“江澈弟弟。”只见江采萍手中团扇朝他扬了扬,道:“弟弟,姐姐要走了。”江澈见到她笑道:“姐姐要去哪里。”江采萍笑道:“我自然有我该去的去处,你要保重了。”江澈见她神色,没来由一慌,正要说话,又听有人叫道:“江澈。”
江澈一回身,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子身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那两个女子渐渐走到了一起,变成苏薇模样。
只见苏微一步一回头,用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自己,江澈忙上前叫住她,想抓住她的手,苏薇却越走越远,怎么也叫不住。他心中一阵恐慌,悠悠惊醒,猛然坐起叫道:“小微!”
只见冷月当空,白雾横陈,四周空无一人,只余那声叫喊在山谷中回响不决。自己躺在一片漫漫丘陵之中。满山遍野灌木杉竹,宛如绿云,延绵万里。
晚风阵阵,江澈翻身坐起,抹了一把脸,心道:“原来是做梦,也不知小微现在在哪里。”他回想起当日桃源中人被梭罗树果迷惑,被困一隅,又招雷翅金鹏荼毒,一方世外乐园顷刻之间化为焦土,心下一阵悲凉。又想到苏微此时下落不明,无依无靠,又是一阵揪心,忙往前走去。
他一心记挂苏微下落,在丘陵间极速奔走,翻山越岭,豪不休息。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山谷。
只见万竿翠竹,参差万里,夜风吹来,竹涛声阵阵,让人倦意全消。
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娇喘声。
“难道是小微?”江澈心中一喜,忙往那声音发出处走去。
只见一白衣女子侧依在一竿绿竹旁,脸色略显苍白,一双杏眼黑白分明,不是苏微又是谁?江澈心中一阵狂喜,纵身飞奔过去,口中叫到:“小微!”
苏微听到叫声,抬起头来,看到江澈朝她奔来,眼圈一红,眼眸好似蒙上一层淡淡的水光,缓缓向江澈伸出一只手来,樱口微嘻唤道:“哥哥,救我。”
那呼喊声方甫想起,江澈只觉耳中“嗡”的一响,仿佛被人用一根细丝穿过头颅,头脑昏沉沉,跌跌撞撞的向苏微走去。
苏微又发出一声呼喊,那呼喊声此时听来轻轻荡荡,似乎合乎某种音律,自有一股魔力,如跗骨之蛆不住在江澈脑中回荡。
江澈脑中天旋地转,眼前苏微身影越来越多,朦朦胧胧全是白色人影,又扶着绿竹走了两步,只觉那声音娇媚婉转,和苏微圆润温柔音色完全不同。一时心中惊觉,忙大喝一声,聚起真气,往后飘退。
“苏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咦了一声,婷婷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娇声笑道:“哥哥,你怎么了?哎呀,你不舒服么,怎的留了这么多汗。”
他方才乍见“苏微”之下,心下狂喜,全无防备,以至被她暗算,魔音入脑已深,此刻脑中仍是昏昏沉沉,难受之极。
只见苏薇身形一闪,已经近到他身旁,她两指往他身上一点。江澈只听她窃喜道:“果然如此。”此后只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此刻月已西沉,黎明降至,山谷之间弥漫朦胧白雾,晨风吹来,万竿绿竹,参差摇摆。朦胧间看到一白衣女子手中拿了一方丝帕坐在山崖巨石之上仔细打量,她曲线玲珑,背影如梦似幻,仿佛仙晃。江澈远远瞧那丝帕上提有诗词,又绣了几株荷花,正是木晚晴之物。
江澈登时清醒,怒道:“还给我!”立刻便要起身抢夺,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低头一望,只见一条白色丝带尤如灵蛇一般将自己捆了个五花大邦。
那白衣女子听见叫声,回过头来,江澈双眼与她相对,心中一噔道:“是你!”只见她轻纱蒙面,肌肤欺霜胜雪,一双眸子尤如秋水剪裁,不是那白衣女子是谁?
那女子淡淡一笑,眉目好似一抹淡淡的烟水,她轻声道:“公子,你总算是醒了。”她声音极其的婉转动听,尤如漫天晨光萦绕在江澈心底。
江澈知她古怪,怒道:“妖女,把丝帕还我,别用你脏手碰老子东西。”
那白衣女子被他辱骂,也不生气只是柔声笑道:“公子何须动怒,奴家这就还给你。”话罢起身作势要将那丝帕还他。那白衣女子笑吟吟“哎呀”一声,一阵风起,将那丝帕吹到山崖之下。
对江澈而言那丝帕比性命还珍贵,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那几根绿竹连根拔起,拔足往奔到崖边,见那丝帕犹如风中游丝一般左右飘荡,渐渐下落,想也不想便纵身下跳。将那丝帕紧紧抓住。
他心中欣喜,正想运功御风,却觉周身经脉被封,手脚被那丝带所缚动弹不得。耳边风声不断,身下白雾横锁,这山崖少说也有千丈之高,此番摔了下去,必死无疑。江澈心中暗叹:“罢了,这样死了也比被那妖女折辱痛快。”
正直此时,那根丝带突然自行解开,白云一般将他托起,往上飘起。那丝带呼的一震,把江澈重重摔到地上,他经脉被封,浑无真气护体。这一摔直摔的他七荤八素,他一直被这白衣女子玩弄,此时张口便骂:“你这妖女,摔的你爷爷真痛快。”还要再骂,那白衣女子突然重重一脚踢在他身上,这一脚力道颇大,角度刁钻,江澈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愿发出呼喊,让她小瞧,只得暗自忍耐,汗水涔涔而下。
那白衣女子看他模样,忽的格格笑了起来,蹲下身来轻轻抚摸踢他之处,柔声道:“你啊,真是个大呆子,那丝帕不过件死物,你何必为了它命都不要。”她语调轻柔,情意绵绵,颇有责怪之意,又笑道:“罢了,只要答应你帮我一个忙,奴家就放了你。”
江澈对她厌恶之极,一时也不说话,只是冷笑。那白衣女子见他不应答又摇头笑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你这人也算是个痴情种子啊,你若帮了我,奴家不但放了你,还带你去见这丝帕的主人,你的心上人。”
江澈道:“你说小微?”
那白衣女子柔声道:“自然是那位姑娘。”
江澈担心苏微安危,不得已被这女子玩弄与鼓掌之中直恨得牙咬,只得道:“你且说要我帮你做什么,不过只要有违道义,危及苍生的事,我江澈是万万不会做的。”
那白衣女子眼波一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摘天上的星星,也不会让你做猪做狗,更不会让你做危及苍生的事,反而是让你做一件大大的好事,不过现下时候未到,你只需跟我到一个地方,要做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江澈拿她无法,只得道:“那也得你先给我解开这破丝带。”
那白衣女子微笑道:“江少侠既是伏羲门下,想必你金口一诺,便绝不会违约。”
江澈道:“你放心,我江澈言出必行,只要真的不违背道义,那么不管多大的难题,我也会竭尽全力。不过你若言而无信,伤了小微,那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那白衣女子道:“这是自然。”话罢手指一扣,那丝带便自行解开,重新缠上她腰间。江澈翻地起身,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天色将亮,幽蓝朦胧的林中,晨雾弥漫,湿气甚重。滴下的露水渗透鞋底,洇入麻袜。二人举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江澈走将片刻,突听前方那白衣女子哼起某种曲调来,那调子含糊不轻,却自有一种韵味,一时朝她望去。那白衣女子袅袅而行,腰间玉带轻垂,交错款摆,似乎隐隐合著某种韵律,说不出的优美,说不出的魔魅,似乎每一步都踩在江澈的心弦上。
江澈不禁想到:“这妖女成天带着那破捞子,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莫不是有胎记什么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想起这妖女害了小微的爹,又害了桃源那么多无辜的人。心中忙道:“江澈啊江澈!这妖女是丑是美,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美若天仙,也是个蛇蝎毒妇。”想到这里,江澈忙头转向四周,不再看她。
只见巨树参天,藤蔓四垂,江澈突然察觉整个树林之中的鸟叫虫鸣突然全部消失不见,万籁俱静。晨光被雾气隔绝,一丝也照不进来。正自惊疑不定,忽然听见林中沙沙作响,风中隐隐传来“咝咝”之声,刺耳嘈杂,像是毒蛇响尾一般,诡异之极。
他心中一凛,暗觉不妙,抬眼朝那白衣女子望去。那白衣女子显然知道来者何物,眉头一邹对江澈道:“跟我来,不要说话。”她广袖一举,无声的吹起玉箫,江澈只觉身旁的落叶碎枝都往四周挤压,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圆形气场的出现在二人身侧。
那“咝咝”异响之声越来越近,狂风吹来,血雾飘散,腥臭扑鼻,二人影影绰绰瞧见一大片色彩斑斓之物急速游来。江澈心中砰砰大跳,凝神细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潮水般席卷而来的,赫然是数以万计的锦纹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