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望着苏微道:“姑娘也识得绕梁。”苏微正色道:“傅玄《琴赋》里曾提过,齐桓公有鸣琴曰号钟,楚庄王有鸣琴曰绕梁,这两把琴均是古时名琴,不过却也是‘乱国之琴。
江澈问道:“这里面可有什么典故?”
苏微答道:“传言楚庄王自从得到“绕梁”以后,整天弹琴作乐,陶醉在琴乐之中。有一次,他竟然连续七天不上朝,把国家大事都抛在脑后。王妃樊姬异常焦虑,规劝楚庄王说:“君王,您过于沉沦在音乐中了!过去,夏桀酷爱‘妹喜’之瑟,而招致了杀身之祸;纣王误听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君王如此喜爱‘绕梁’之琴,七日不临朝,难道也愿意丧失国家和性命吗?”楚庄王闻言陷入了沉思,命人用铁如意去捶琴,从此,琴身碎段,“绕梁”绝响了。”苏微轻叹道:“‘祸乱常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楚庄王能忍痛割弃心头之好,确实是天下少有的明君。”江澈摇头道:“琴乃陶冶性情之物,这楚庄王沉溺琴乐,却怪道这琴身上。那琴也不知是多少工匠心血,这般轻易毁去,如此做派未免太不敢做敢当了。”
那文士突然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楚庄王命人毁去‘绕梁’可见他内心深处,仍无法抵御琴乐的诱惑,进而得出不得,倒是有饰诈虚伪,欺世盗名之嫌。所谓饮酒而不沉醉,见色而不烂淫,楚庄王这也不算真正的明君。”
那白衣女轻抚琴弦,似被触动情肠眉宇间转了一抹云烟般的颜色,低声道:“这把琴正是‘绕梁’她语气清淡:“此琴乃楚人元华所制,他精通礼乐,擅长制作各种乐器。先祖本为楚国乐官,与他义气相投,互为知音。当年楚王下令毁去‘绕梁’,先祖不忍他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良琴从此绝响,便用一把桐木琴调包,偷偷将这琴收了起来,此琴于我家代代相传,直至如今到了我手中。”
江澈自从进了这桃林之后,便再也无法感应到天魔珠,此时只盼能快快离开此处,便上前道:“请问二位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白衣女子起身道:“此处唤作桃花源,秦末时期,狼烟四起,战火频频,我祖辈和其它三个家族举家迁移,躲避战乱,几经流离,无意中却发现这桃源踪迹。几位先祖都认为桃花源乃汇集天地山川灵气的洞天福地,便决意隐居于此。”
苏微奇道:“五柳先生曾梦游桃花源,说桃源入口,遍谷桃红,终年不衰。还以为不过是臆想之说,没想到真有这么个去处。”说道此处,她眉宇之间流露出向往的神色,道:“黄发垂髫,怡然自得,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月无双身子微微一颤,黯然道:“黄发垂髫,怡然自得,如今也不是这样了。”又正色道:“桃花源是山川灵气孕育的异度空间,受日月精华滋养,与天地隔绝,为了释放桃源中滋生的浊气,桃源之门一甲子方开一次,桃源入口在此处,出口却在桃源另外一端,算起来桃源之中也是五百年没来过生人了,你们先随我来吧。”
言罢起身抱着绕梁领着众人花木深处走了过去,那白衣女子名叫月无双,那名文士叫李白,号青莲居士。
居住桃源的四族一心与世隔绝,均不用原本姓氏,只以‘水、月、洞、天’四字为姓。四家分居桃源东南西北四方,四族先祖均为秦宫官员,各有所精。水家善长书法丹青,秒笔生花;月家能歌善舞蹈,精通音律。董家能冶炼神兵利器,无坚不摧,天家好脉息通药理,世代皆为医道圣手。故四家又合称“琴轩剑壁,药阁诗楼”。
几人行得一程,桃木渐渐稀疏,生出许多灌木来,一片青翠。
江澈回头一望,只见身后又迅速罩起一团浓雾。那桃林越退越远,似乎已经在千里之外,也几不可见,只能依稀见到白雾茫茫,红影幢幢,犹如一处幻境,仿佛不存在一般。
只听耳畔苏微道:“那不是一支箭么?”江澈举目望去,只见前方一从奇怪药草,每株只长两张叶子,中间有一长茎叶似剑,颇为眼生,便道:“这东西有什么功效?”苏微解释道:“一支箭别名青藤,又叫蛇咬子能清热毒,除风热。还可驱除蛇毒,多分布在JX巴蜀等地,长在这里委实奇怪。”
江澈正要说话,却又见苏微快步走道前方,指着一朵黄色针状的花朵道:“这是款冬花,能润肺下气,化痰止嗽。虽然苏州也有生长,不过种通药草常冬季才开花,怎会初夏便已成熟。”
再往前走,各种草药越发多了起来,四面交错共生,形形色色。川贝,枸杞、山药、藏红花、当归、黄芪,雪莲,各地各季的药草应有尽有。苏微钟爱医术,看到这么多珍贵药草一时喜不自禁,连连道出各种草药习性功效。
又走一程,走到一片奇异树林之中,四周都巨木参天,藤萝密布,朵朵巨大白色奇花迎风盛开,其间的昆虫飞鸟都要比普通个体大上几倍,更有从未见过的珍奇野兽,空气中隐隐充斥着绿色的烟雾,尤似远古洪荒。
苏微四处打望,露出迷茫之色,喃喃道:“这些是什么草药,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点点蔚蓝光芒从苏微腰间亮起,犹如流萤一般,又瞬间湮灭,苏微低头一看,只见腰间药囊里的七仙神针,微微颤动。
听得有人“咦”了一声,一把爽朗人声响起道:“小姑娘,我看你精通药理,我便考校考校你,若是这些草药你也能认得,我便服了你。”
苏微微微一惊,又不知人声从哪里传出,只得四处张望摆手道:“老先生取笑了,我不过闲时在医书多下了些功夫,只是比旁人多懂了点,哪里就精通了。”
那人道:“小姑娘你倒谦虚得很,聪而不骄,很好很好,你且看看你左手边那颗药草。”
苏微只见左侧一颗巨大的绿色的灌木,枝叶尤如柳枝低垂,其上开着朵朵褐白色的花朵。沉思片刻后道:“不对,不对。”
那人道:“怎么不对?”苏微道:“这种植物我看着眼熟,又似乎从未见过,这灌木有五分像梭梭树,可这枝叶却有五分像沙红柳。这花倒是肉苁蓉没错,能补肾阳,益精血,号称“沙漠人参”,千金难求。不过这花只生长在西域一带,最怕潮湿,是万万不能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也是不可能长到这么大。”
那人拍手道:“能说出这几个名字也是相当了不起,小姑娘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力,当真可嘉。”
只听树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一个黄发老者骑着一头梅花鹿走了出来,他两条黄眉飘飘,一身的仙风道骨,虽然年过古稀,可是一双褐色眸子仍然时时放出精光。
月无双盈盈笑道:“药老,这几位是误入桃源的神州人。”
药老点头道:“神州中原,地大物博,全然不似桃源弹丸之地,自然人才辈出。”
苏微求知心切,上前插话道:“请问药老这到底是什么草药。”
药老看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姑娘倒也心急。”又道:“桃源与世隔绝,受地形气候很多草药是见不到。我醉心医道,为了研究世间药草,便想出嫁接这个法子。”
苏微怪道:“嫁接?”
药老点头道:“说直白点便是把几种相生的药草组合在一起培育。就像这肉苁蓉无法适应桃源的气候,不能从桃源的土地中吸取养分,可它却能从沙红柳和梭梭树的根茎上吸取养分,我便将这几种植物的根茎连接在一起,在用药物悉心调理,好不容易才培育出这株“黄玉肉苁蓉”。这嫁接之法,绝无仅有,你自然不认识。”
苏微眼眸中亮起一丝亮光道:“天下竟有这样绝妙的法子。”
当下又指了几株植物向药老请教,只见那些巨大草药或是嫁接之物,或是几已绝迹的珍惜宝药,药老似乎颇为喜欢苏微,皆是耐心的讲解那些药草的种植方法和功效。他二人皆痴迷此道,一个不住张望提问,听的如痴如醉,一个指着各种植物草药,讲的滔滔不绝。一时将诸人抛在脑后,在这林中边走边谈。江澈几人只得远远跟上。
苏微又道:“那为何这里的植物都要比外间大上很多?”药老转过身来,脸上多了狂热的神情,黄眉之下的双目露炯炯之色:“你可听说过神农药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