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侦查情况，这个是她的强项。
潘金莲试着推开门，却是个小院，她快速的瞄了一下，心底估计一下，小院子长有五米，宽有十米，左右都有喧闹的声音，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内宅。
潘金莲很快有了结论，这里是潘金莲做丫鬟的大户人家，那么这女眷住的里院了。
一个端着陶盆的妇人顺着门前匆匆走过，看那陶盆，应该是去后厨了。穿过这个小院里用了二十秒左右，脚步声声音消失的时候在四十秒左右，那么厨房的距离和这个小院子差不多，也应该有个十多米。
在小院子里还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拿着和她等高的扫帚扫院子。
看着潘金莲在门口站着，急忙停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汗水道：“金莲姐，你怎么开门了，六婆婆说新娘子是不能开门的，要等抬轿子的人来了才能开门的。”
“我上厕所。”
“厕所？”
看着小丫头一脸迷糊，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厕所”两个字一样，潘金莲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道：“是茅厕。”
这下子小丫头顿时露出恍然的表情：“茅厕就茅厕吗！哪来的古怪话，又不是读书人，上茅厕是出恭，不都是拉屎尿尿吗？该是茅厕还不是茅厕，你先进去等一下，我要去问问六婆婆。”
这个小姑娘有些话唠，金莲虽然着急，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装模作样道：“哎呀，就是要出嫁了，也不能不上茅厕，六婆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忙什么呢？等你问回来了，那不憋死人，你不要和别人说，一下子就好了。”
小姑娘犹豫一下。
潘金莲赶紧趁热打铁：“我平日对你怎么样！”
“金莲姐姐平日待我和红绸自然是很好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当没看见看见好了，不然姐姐尿裤子里，难闻死了。”
小姑娘噗嗤笑了，似乎想到尿裤子里的确不好。脑袋激灵的左右扫视一下，小声道：“那金莲姐一定要快点，不然被发现了，我和红绸又要挨骂了。”
宋爱莲急忙向少有人声的左边走去。
小姑娘赶忙拉住她：“金莲姐看来真的尿急了，茅厕在这边。”
宋爱莲讪讪笑了一下，又向着右边走去。
小姑娘摇了摇头，向立在墙边的扫把走去道：“金莲姐怎么了，和平日不太一样啊，是不是出嫁了，人就不一样了啊？”
小姑娘嘀咕着继续抓起扫把继续扫地。
金莲踩着小碎步，快速自然的左右一扫，院子里一株刚刚抽出嫩芽的老树，树上还有几个鸟窝，不过大树离着墙好几米远，想着上树翻墙只能作罢。
直接翻墙？这一圈院墙少说也有两米高低，放在她当兵那会儿，一扒就上去了，但是这个身体太弱了，她刚才估计走的快些，这个时候竟然有些气喘。
而且墙的另一侧人声鼎沸，多数是男人的的声音，那里应该是待客的大院，这彻底绝了她翻墙的心思。
难道只能在路上逃走了？她胡乱思想着到了墙边的茅厕。
茅厕是个旱厕，不大，只有三个坑位，不过打扫的还算干净，加上现在只是初春，味道不算太重，这让她舒服很多。茅厕墙边堆了两堆东西，一堆细细的很面的沙子，一堆是草木灰，墙上还有很多小袋子，有些空着的，有些还装了一些沙子，还有些装了草木灰，还有一些袋子湿漉漉的挂在墙上。
她纳闷了一下，不过看到在另一个角落里还有几个小布袋，上面沾了很多干涸的血渍，潘金莲一下子恍然，原来这就是古时候的姨妈巾。她刚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草木灰是烧掉手纸遗留的，但是想一想这个年代的纸可是名贵品，普通读书人平日都用不起，练字只能用沙盘代替，再说了这个年代好像也没卫生纸配方，她也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要不要顺几个姨妈巾？不然姨妈来了，也是个问题。
正想着，外面传来尖利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人在不在都不知道，今天人不在了你们不知道到，明天是家里进贼了是不是也不知道。”
糟糕，有人过来了！
她急忙起身，弄好衣服，然后顺了两个干净的袋子胡乱塞到怀里。
茅厕门口出现了穿着湖绿色掐牡丹纹裙的女人，一张瓜子脸蜡黄，又粗又短的眉毛下面两个三角眼闪烁，嘴唇很薄，一张口，尖利的声音又快又急：“现在出嫁了，连妇道人家的规矩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上轿子以前不能进茅房的吗？这些东西六婆婆没有交代给你吗？怎么出嫁了，不归我何家管了，翅膀硬了，这不是还没有出我们何家吗？我何家是大户人家，不是你们的小门小户，和你那靠卖女儿的娘老子不同，我们何家是有规矩的，刚刚在何家几年有点体统，这出嫁了，还没出门槛就变得和你那娘老子一般，没个样子。告诉你，出嫁都要按规矩走的，你就是被尿憋死了，也不能坏了我何家的规矩，如果不懂规矩，我就再替你娘老子最后管教一次。”
这是个战斗力无比强大的女人。
不说这话的杀伤力比得上榴弹炮，就是一口气说完，中间不换气的功夫可是真能耐，不打半点折扣的庞大肺活量值得潘金莲佩服。
潘金莲只觉得牙痒痒，又想着狗咬人，人总不能咬狗吧！
狗得拿肉骨头哄着才行！
何况勾践都能卧薪尝胆，她当兵什么困苦环境没有经历过，怎么会被这个泼妇打倒，还是忍耐一下，不要坏了逃跑大计。
潘金莲低声道：“实在憋不住，又怕弄脏了房里的铺盖。”
一双三角眼冷冷的盯过来，看着潘金莲软了下来，这个女人似乎自己打赢了一场战斗，苍白的薄唇轻启，高傲道：“不是大奶奶说你，你大小也是我何家出去的，不要嫁出去让人家说我们何家没有规矩。”
“是。”
“哼”，湖绿色晃了一下就给了她一个背影，然后尖利的声音对着旱厕外面道：“红绸绿缎你们两个听着，我何家是大户，老爷家里三代员外，我娘家更是了不起了，到了现在我家侄子还是秀才，你们要学着点规矩，不要学着别人，一出嫁，学的全忘了，你们能到何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学着点规矩，以后出嫁了好人家，自己有去处，娘老子面子上也有光。”
正骂着，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听到一个略沙哑的女声：“大奶奶，该绝脸涂面了。”
绝脸涂面？
“六婆婆来了，见笑了，小门小户家庭出身，连个出嫁规矩都不知道。”
“大奶奶平日教着点，出嫁事多，再耽误就误了时辰了。”
何家大奶奶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转过头没好气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跟六婆婆去绝脸涂面。”
六婆婆是个很有精气神的干利妇人，身上没有古怪的香味，给潘金莲洗脸、擦脸，梳头，然后就是绝脸涂面。
绝脸是拿根绳子绞脸上的毛，绝完后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光滑了很多；涂面是用描眉笔蘸锅底灰把脸全部画黑。
潘金莲照灰蒙蒙的镜子，里就出现一个黑不溜丢的面孔。
这个很有些恶俗的味道，但是潘金莲并没有介意什么，因为无论古今，结婚都是要被别人摆布的。
两项做完要了不少时间，六婆婆整理了一下工具，收了起来，然后又检查一番陪嫁的箱笼被子。
临走时对潘金莲道道：“莲姐儿，说句不爱听的，你的事情也听了不少，你家大奶奶刻薄了些，但是谁让你老往何老爷身边凑？这次的事情我也听了，给你找的人不怎样，但是街面有套阁楼，人也老实过日子，加上何家还给你赔了嫁妆，也算不错了！女人这辈子就全看这一次出嫁，到我这岁数就知道女人不一定非要锦衣玉食，还是找个疼你的人过踏实的日子。这出嫁呢，一辈子就一次，是繁琐些，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带着红绸绿缎匆匆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