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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鬼

被水鬼抓的那一下,至今我的手上还留有伤疤,虽然经过几次治疗,但总不能彻底,一年中总有那么一两次彻骨的疼痛。但也正因为这个伤疤,有几次却也保住了性命,算是因祸得福吧。

当爷爷把我从水鬼中救出来之后,他把我放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然后爷爷便站在我出事的地方面向河里,捏起手决,嘴里念了句咒语后,竟然又吹起了笛子。

我对爷爷的举动很是不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我遇到这麽生死攸关的事情后,还有心情吹笛子,难道他不怕,不关心我这个亲爱的孙子吗?

而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但是我的身体却因为害怕过度还颤抖的不能行动自如,而我的左手,却又冷又疼的快没了知觉。

我呻吟着叫着爷爷,而爷爷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吹着笛子,当我看到爷爷背对着我久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吹着笛子,对我的呼喊视而不见的时候,我内心又莫名的恐惧起来。 我害怕爷爷再被水鬼拖进河里,又或者爷爷此刻已经中邪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尽最大力气想要靠近爷爷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爷爷的曲子哀婉悠长,温柔动听,像一个女子踏着河面深情的跳舞。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和谐,要不是岸边有当时我因为挣脱,而弄到岸边凌乱的水迹,和我正努力蠕动的身体,很难想像当时这里经历了一场生死之争。很难想象这里潜在着如此巨大的威胁。

恐惧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他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我们对他恐惧,而他却总是不请自来。此时恐惧使我不能动弹,对爷爷的关心却使我蠕动着,还没有虫子蠕动的快。我心里责怪爷爷为什么要带我来,爷爷为什么要干这一行,这真不是人干的。发自内心强烈的责怪。难道阴阳师的工作就这么恐怖危险吗?我又开始心疼起爷爷来。十分的心疼。

就在这时,潺潺的河里,慢慢的冒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一团像是来自地狱般黑色的东西,我虽在远处,但却感受到无尽的阴冷,悲哀,绝望。

然后他慢慢的铺展开来,整个河面也都慢慢被他侵占,当黑色已经侵占到我们这边时,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团一个个蠕动着的头发。那些头发随着河水的流动,一起一伏,像是宣泄着无尽的孤寂。很快河面被头发完全侵占,我很担心,爷爷会被河面里突然飞起的头发一下子卷进河里,因为爷爷离河水太近,只有一尺之间。头发此刻并没有飞起来,而爷爷却还像木头人一样的节奏不变的吹着笛子。我不知道爷爷是早就被控制了还是有自己的打算。而我对爷爷的安危很是担心,但是我却因为恐惧而不能动弹。这是11岁的我,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我是那样渺小,那样的无能为力。而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不会忘记这一夜,直到我死去也不会忘记。

河面中心这时慢慢的升起一团黑色的东西,然后又慢慢漏出那绿油油没有瞳孔大大的眼睛。每当看到这只眼睛,我都觉得浑身一阵阴冷和和发自内心的悲伤。有种想哭的感觉。然后慢慢浮出水面的是那青灰色的脸,今天的月亮很亮,照在他的身上却又多了份凄厉。不知是水还是眼泪缓缓顺着他的眼角流向下巴然后一滴一滴滴到河里,荡起一阵阵波纹。虽然也很静,但是流水的声音却很清晰,而此刻我却仿佛再也听不到流水的声音,只听到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敲打着我的心,那样冰冷,那样忧伤。他慢慢的升高,升到成年人高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他一身白衣如雪,白的肃杀,白的深邃。他没有瞳孔的眼睛看向爷爷,一动不动。就这么僵立着。我分不清是男是女。

而更令我意外和心惊肉跳的是爷爷,依然岿然不动的吹奏着笛子。我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我迫切的看向爷爷,希望他有所举动。就在这时,我借着月光,突然看到一颗小小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从爷爷的脸上滑落下来,落在了手上。是水珠吗?不,难道是泪珠?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感受到了,他哭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很是震惊,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爷爷哭,哪怕难过都很少见到,爷爷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慈祥的,和蔼可亲的,脸上总是充满着笑容。而在今天我不仅看到他下午难过的样子,还看到了他哭泣的样子。我觉得很难受,难受的想哭。爷爷到底是怎么了?我很想安慰安慰他,但是此刻我却不能动弹。

这时突然刮来了一阵风,阴冷但不刺骨。然后只见他在河面上慢慢的向爷爷这边飘来,河面的头发被他拉扯的异常诡异。当他在到爷爷只有一米距离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而爷爷依旧在吹奏着笛子。

就在这时,水鬼的脸一下子差点贴在爷爷的脸上,上下仔细看着。而下半身并没有动,上半身被拉扯称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爷爷依然无动于衷。

然后水鬼的脸又突然往后收,像是蓄势待发的样子。他的手突然抬起,我看到那干瘪的手上一尺来长的指甲有突然长长了一倍。然后,发出鬼魅一般的叫声向爷爷袭来。当我看到这一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不能自已。

那快如闪电的一击,并没有击中爷爷。我并没有看到爷爷是怎么躲过去的,因为在我的眼里,他一直没有动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吹奏着笛子。难道是我看错了?水鬼并没有刺出?或者没有刺中?然而我很快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因为我看到水鬼可能一击没有命中,突然变得狂躁起来。随后发出电闪雷鸣般快速的攻击,伴随着他越发诡异的叫声,越发令人恐惧。

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只是看到一道道白影呼啸着像爷爷袭来。我以为这下完了,然而爷爷并没有事,他还是泰然自若的吹奏着曲子。我以为是不是水鬼的眼神不好,看不清爷爷的位置,于是打不中爷爷?我于是暗暗庆幸,看来没有眼神的鬼,果然不是什么好鬼啊。

但是我很快否定了我的想法,因为我看到爷爷的脚在快速的移动,当然在我眼里我并没看到他的脚移动分毫。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看到爷爷脚下的地,已经被踩的松散,他早已不站在最初的位置了。

爷爷的举动让我很是震惊,我从来都不觉得爷爷有这般厉害,当然我也觉得爷爷很厉害。但是这样的厉害,我当时实在是很难想象。我已经开始不相信我的眼睛了,或许是我害怕过度了吧,真是太没有用了。

水鬼,停止了攻击,但是他却显得异常愤怒。爷爷还在吹奏着笛子,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此刻还在吹奏着笛子,正如我无法理解他这么厉害一样。

水鬼退回了一米的位置,只见他突然发出狰狞的笑,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就见水面开始波动起来,先慢慢,然后剧烈的抖动。那是一团团及其乌黑能够吞噬光明的头发在水面蠕动着,像千万条饥饿的蛇。

然后,那乌黑的头发,突然翻滚起两米多高的浪花,呼啸着像爷爷拍过来。然后迅速的把爷爷给包裹起来,一圈又一圈的包裹起来。很快爷爷就成了一个粽子,而我也感觉到末日的来临。再也听不到笛声了。

这时水鬼又转向我这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嘴里突然伸出,一个红红长长的舌头,慢悠悠的向我这边伸过来,又长有诡异。当舌头快要舔到我脸上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头发满天飞舞,爷爷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水鬼看着没有事情的爷爷,很是吃惊。他快速的收起舌头,然而爷爷一把抓住了他的舌头。然后叹息的说:“你太让我失望了阿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听不出来那是你最喜欢的曲子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很是震惊,难道他们认识?貌似还很熟,貌似水鬼以前不这样。

然而叫阿水的水鬼,像是并没有听到爷爷的说话,他想努力的挣脱爷爷的手,把舌头伸出来,但是爷爷的手像是粘在舌头上一样,一动不动。爷爷看着他久久的直射着。然而水鬼还是在努力的挣脱着,越发的狂躁。

爷爷终于发出了一声长叹,松了手。

水鬼终于有重新把手头塞回嘴里。他凶恶的看着爷爷发出鬼魅和愤怒的声音。

就在这时,只听的一个女人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宝儿,我苦命的孩子。你死的好惨!”

当她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看清楚了她的面目,那是下午被水鬼抓下水的孩子的妈妈。只见她心神恍惚的走过来,口里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很是可怜也很恐怖。

当走到孩子出事地点,我们的位置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到了我们还有水鬼。我原本以为她会吓得六神无主,或者大叫一声晕过去。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对着水鬼大声的说:“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娃,你把娃还给我。”而下一幕更是令我瞠目结舌。

只见她朝着水鬼的方向迅速扑了过去。水鬼和爷爷都注意到了她,只见水鬼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就在妈妈身边的河面上的头发一把裹住她,把她带到了河里。随后水鬼沉入了河里。

爷爷很是吃惊,他没有想到水鬼会突然袭击那个女人。他朝着女人落水的方向,一下子扎进了河里。

黑色的头发随着水鬼沉入河里,也随之消失在河面上。河面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只剩下我一个人,焦急却不能动弹的在河边守望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见爷爷浮出水面,就连水鬼也不见了踪影。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此刻显得多麽凄凉伤感。

我哭了起来,大声的哭了起来。我此刻是多麽无助,然而却没人知道。我突然觉得时间是多麽漫长。等待的时间让我有种想立刻老去的冲动。

突然河水的中间,突然泛起了水花,冒出了一个人。一开始我以为是水鬼。后来发现那是爷爷,我亲爱的爷爷。只见他抱着两个人,一个是孩子的妈妈,一个是那个死了的孩子。

爷爷把他们母子放在岸上,对那个女人做了紧急救助,她活了下来,然而他的孩子却再也不能喊他妈妈了。爷爷已经筋疲力尽,晃晃悠悠的做到了我身边。笑着抚摸着我的头。

我不知道在河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水鬼这一晚上再也没有出现。我很为爷爷担心,因为爷爷此时年纪已经很大了有82岁,而且有关节炎。冰冷的河水,会让他的身体不舒服。我很心疼他。十分的心疼。而此刻我抱着爷爷,心里说不上的温暖。

那位妈妈醒来后,看到在一旁已经死去的孩子,抱着他大声的哭喊了起来,我的心很是难过,我不喜欢这样的场景,非常的不喜欢。我很难过。

后来,我们听到了喊声,他们找到了这里。看到了我们,于是我们就被他们送回了家。那群人是那个妈妈的丈夫找来的。他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孩子他妈不见了,很是害怕,因为害怕再失去她。

人总是害怕失去。人很贪婪吗?或许是吧,又或者不是。爷爷说人有更美好的东西,我说是甚么?他说是爱。

第二天,我到中午才醒过来。我的左手上包了绷带。虽然隐隐作痛,但也不像之前那么痛了。妈妈守在我旁边,他告诉我爷爷来过,我的手还是他看过,然后包扎的。妈妈并没有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也没说,我问爷爷去哪了?妈妈告诉我在他自己的屋子里。

我知道爷爷没事后,我放下了心。但我想去看他。妈妈不让,说让我躺下好好休息,然后就去做饭了。此刻的我,已经慢慢能活动了,于是我扶着墙,慢慢的走到我爷爷的屋子里。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爷爷的房间被奶奶收拾的还算干净,很古朴。

我进去的时候,爷爷正坐在床上认真的看着书,我叫了声爷爷,爷爷注意到了我,他很高兴。他笑着站起来,把我抱到了他的腿上。我看到爷爷笑着的脸觉得也很高兴。

我问爷爷:“昨晚的水鬼死了吗?”

爷爷说:“没有。”

我很担忧的问:“那他会回来找我们吗?”

爷爷慈祥的笑着说:“不会的。就算来有爷爷在。”

我又问:“昨晚在河里发生什么了?我很担心。”

爷爷像是在搪塞的说:“当然是在和水鬼战斗呢。”爷爷又笑了笑。

我一脸不甘心的问:“爷爷你昨晚问那个水鬼叫阿水,那是他的名字吗?你和他认识?昨晚好像看到你哭了。”

爷爷脸上的笑容突然止住了,看着我思索了一会,然后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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