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骗我了,我能看出来。没什么好丢人的,你为什么还要装作开玩笑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良久,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目视着我:“小夏,谢谢你能理解。可是……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
“而且我也确实被拒绝了。”他还是转过了身,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不管哪方面,我都配不上她。”
“是因为邵飞吗?你自卑了。”
“我是自卑,我没办法不自卑。”他的语速忽然加快了,有些悲愤地看着我,“可是邵飞他居然还要那么对她,我怎么可能不管!”
是啊,也许依依不会和星杰走到一起的,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是那么不合适。我没有再说下去,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星杰他一定已经千疮百孔了,我却还在揭他的伤疤,是我太残忍了。
夏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太阳越来越不愿离开这片土地,总是把白昼拖得很长。街上的人们三三两两,穿着清凉的T恤,有说有笑;深绿色的树冠,微风下沙沙作响。也许,这真的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季节。
星杰的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天璨。
我想,这也许是他心里最大的秘密,最不愿告诉别人的心事。这个傻傻的、腼腆的小正太,总被小瑜埋怨,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许掩藏着我们都看不到的痛苦,又有谁愿意走进他的心呢?
想着想着,我已经走到了医院,这个我逃避了许久,却注定还是要来的地方。
今天是天炫搬去无菌舱的日子,再过几天就要进行移植手术了。我站在病房门前徘徊了许久,透过玻璃窗,看见天璨正陪着他,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我轻轻推开门,他们看到了我。
“夏,你来了啊。”
是天炫,他对我微笑着,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恐惧。这份平静的释然,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接受移植手术的人应有的状态。
“怎么站在那里,快过来吧。”
我没有说话,关上门,慢慢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炫,他始终透着一副轻松的神态,没有任何担忧和顾虑。
“天炫,我……”
“你啊,这么长时间不来,想死我了。”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明朗,就像我们平时开玩笑时候一样,我甚至有种天炫已经快要痊愈的错觉,我是来看望他的恢复情况的,祝他早日出院……
“我长什么样是不是都快忘了?”
“怎么会。”
“哦对,忘了还有天璨呢。真好,你多看看他就不会忘了我什么样了。”
我无语。
“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天炫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枕头上,转过头望着窗外,“可惜没办法出去走走了。”
“等你出院了,有的是时间。”天璨微微笑了笑。
“是啊,出院……”
这时,有人敲门,原来是护士,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叶天炫,大夫说你现在可以去无菌舱了。”
没想到该来的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到我尚未做好准备。
天炫却对我们耸了耸肩,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他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穿好拖鞋,我和天璨搀着他站了起来,准备扶他坐到轮椅上。
“小夏,这个给你吧。”
我回过神,看见天炫递给了我他的手机。
“我住进去……手机也没什么用了,你帮我保管吧。”他浅浅地对我微笑,我点了点头。“对了还有,音乐收藏夹里有一首歌,虽然不是我唱的,但是,我想送给天璨和你,有时间听听吧。”我接过手机,看着它许久,说不出话来。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臂,眼眸中透出的是点点的温柔。
“等我出来……陪你去广场看夕阳。”
天炫的笑容永远那么温暖,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他依然对我微笑。我再也抑制不住,感觉到泪水倾框而出。我被他揽入怀中,没有任何思考地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哭泣着。
“傻丫头,哭什么啊……再哭就不好看了,天璨该不喜欢你了。”
我听见天璨在一旁无奈地笑。
“你,要好好的。”我离开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抬头注视着他。
“会的,等我回来。”
他坐在轮椅上,回过头,留下了最后那一抹微笑,护士便推着轮椅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天炫!……”
我仿佛忽然才意识到,天炫就要这样离我而去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追随而去,望见护士和他的背影,就这么走向那冰冷的无菌仓,不留一点余地。是啊,天炫是要去手术了,是为了恢复健康才去的,我们千等万等,不就是在等这一天吗?可是,为什么心里如此难过,好像生离死别,有千万种不舍涌上心头……
他们停住了脚步,大概是天炫意识到我在后面追随着。他扶着轮椅转过身来,看着我和天璨,淡淡地说:“回去吧。”
“天炫……”我走向前,面对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眼中还闪动着哥哥一般的疼爱与怜惜,那么亲切,好像从未离我而去。
“小夏,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他忽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我凝视着他,不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他只是笑了笑,又沉默了片刻,最后抬起那温柔的眼,希望中又透着无望地开了口:
“如果……没有天璨,你,愿意选择我吗?”
如果没有天璨,你愿意选择我吗?
我站在那里,面对着这个问题愣了好久。他的眼中闪动着什么,是那么期待着我的回答。我泪如泉涌,对他点了点头。
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样……就算死,也值了。”
他没有再留下只字片语,只是挥手告别。目送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心里的痛是那么彻底,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离,多少回忆在脑中挣扎着,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