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时光注定如此迅速地被打破,我们三个愣愣地驻足在拐角处。
“叶董事长,您现在真的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机场……”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他们说一声,马上就到……”
不知是在哪一瞬间,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我们,瞬间终止了他和秘书的对话,愣了片刻。
“爸。”
天炫注视着眼前不远处的父亲,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地开场白。
“叶,叶叔叔。”
而叔叔的目光明显锁定在了除我和天炫以外的另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抬头,表情依旧,双手僵持的扶在天炫的轮椅上。良久,他径直向前,试图走向楼梯。
“等等。”
他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缄默不语。
在窒息的沉默中,我和天炫交换了一下不安的眼神,甚至不忍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你……”
他依然没有说话,好像经过了漫长的思索,他再次起步。
“天璨。”
他再一次停住脚步。
“天璨,是你吧。”
这时,他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开口:“叶先生,好久不见。”
竟是如此陌生的字眼和冰冷的语气,他仿佛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中流露出数不尽悲痛和无助。
叶叔叔慢慢地走近我们,走到他面前,静静地望了他许久,叹了口气,握住他的双肩,语重心长地开口:“天璨……不要再跟爸爸怄气了。”
他只是十分不情愿地挣脱开叔叔的双手,向后退了半步,依旧冷冷地回应:“我不是天璨,你认错人了。”他凝神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叔叔没有再走近这半步,久久说不出话。终于,抬起那带着微微的皱纹额头,眼神中充满了歉疚和思念。
“天璨……把眼镜摘下来,让爸爸看看你,好吗……”
他轻轻咬着下嘴唇,紧闭双眼,僵直地站在原地。最后,他选择了放了自己高傲的倔强,低下头,缓缓地抬起右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那眼神,那轮廓,熟悉而亲切,又带着几分莫名的陌生感。悲从中来,无法抑制,我双手交叉捂着嘴,努力控制着摇摇欲坠的眼泪。这一幕是我等待了多少岁月的期待,我已无暇顾及。
叔叔的眼眶湿润了,默默地点着头。
他没有抬头,表情凝重,眼角闪烁着情不自禁的感伤。
“一俊……你,你居然是……”
这时,我才注意到小瑜他们已经来到了医院,手中拿着帮天炫买的饭,望着那张和天炫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转向小瑜,洒脱地笑了笑:“你们来了……去陪他吧。”而他自己却走向门口的方向,再也不回头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等等……”我擦拭着存留在眼角的泪,追随他跑到了楼门口,终于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
我喘着气,捋了捋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拉着他。他转过身,“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我陪你……”我望着他深邃的眼,静静地说。他沉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走出住院楼的大门,天气有些阴了下来,灰白色的天空,有些凛冽的风。他没有牵我的手,只是双手插兜。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我瞧瞧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目视前方,眼中有些黯淡的神色。我快走了两步,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他微微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还算温柔。
“嗯,天璨……”
突然这样叫他,感觉有点不习惯。见他长舒一口气,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这个名字,承担的东西太多了。”
明明是天炫的轮廓,却比他沧桑许多,成熟许多。仔细观察,发现他们两个也不尽然相同,天炫是乐观的,阳光的,五官都充满了亲切;而他,冷静,沉默,眉宇间透出的是伤感和忧愁,看上去就是个有故事的人,让人捉摸不透。
他在外衣口袋里掏着些什么,拿出那副曾经一直戴着的黑框眼镜:“这个,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以后当着你,不用再戴了……”
“天璨……不会看不清楚吗?”我看着手中的眼镜,又开口问他。
“我不近视,是平光镜。”
一直以为他是近视才戴眼镜,原来纯粹为了伪装用的。
“干嘛那么看着我?”
“没什么,咱们回去看看天炫吧。”
“哦,好。”
其实……还是不戴眼镜更帅一些嘛。
我和他走回天炫的病房,刚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有一个女人在和天炫说话。
“哎呀,天炫!You_can_not_eat_like_this。怎么能吃这些呢?一看就知道是六食堂的饭!”
“你吵死了……吃个饭都不让我消停消停啊!”
“But_I’m_just_worry_about_you,天炫……”
“停停停!够了够了!还有,你能不能别老中英混杂着说话啊!”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探了探头,没有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于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家听到我们进门的声音,于是中止了谈话,纷纷回了头。
我就知道是昕海。
“哎,小夏,你们两个回来了。”
“小夏!你劝劝天炫,别让他再瞎吃了!”昕海连忙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一副着急的样子。随后,她看到了我身边的他,脸上露出陌生的表情。
“这位是……”
我和天璨互换了一下眼神,还是我首先开了口:“啊,他是天炫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