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白露生病,冯叔不在家,他把原沐生招来,伺候他拿药吃饭(原沐生的上辈子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白露要她讲她和方中南认识的经过,说到她把方中南从河里拉上来,具体细节她有点卡住,白露猴急的拿药勺戳她,问然后呢?
原沐生小幅度的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继续:“然后我把他拉上来了啊,他坐在岸边的第一句话不是感慨的‘好险’,而是对我说的‘谢谢’,我第一个印象就是觉得这男生很有家教.......”
白露的眼睛射出要杀人的凶光,原沐生吸吸鼻子,佯装自然的转过头去,不清楚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
“我摇头的意思说不用客气,我让他赶紧回家,他的裤子湿了。他状况外的说他叫方中南,他问我名字,我就说我叫原沐生,然后----”
她仍旧忘不了方中南那正经秀气的像老干部的脸第一次严肃面对她,说的那一句:好的,原沐生,我想向你借点钱......
都说朋友在一块最忌讳谈钱伤感情,她和他第一次见,她还是他恩人,他就朝她借钱,原沐生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那天她随方中南进了一家品牌店,店内的装修豪华。原沐生在更衣室外等方中南试裤子,有意无意盯着英文吊牌看半天,也不知自己进了哪家高档的店面,衣物死贵死贵。
最后,方中南穿着一条类似西装裤的黑色长裤出来,看得出他很会选衣服,秀气的版型不突兀又显得他个子高。他站在她面前让她提意见,她仰头看得肉疼,摆摆手靠在沙发上像个陪女人逛街的不耐烦的男人。一条裤子499,拿这钱随便到一家小店都能买好几条了。
方中南朝她借了一百块,她估计他把一百都是当十块花的,不担心有钱家的公子哥不还她钱,出了大门,方中南主动要她电话,她爽快给了,她对这个男生信任得很,他却怕自己不信任他。正经到有点傻憨的方中南硬要她把他手机号记下来,恨不得把他的家庭情况和学校地址一并报了,原沐生失笑,说自己又不是豺狼,你迟点还或者不还我又不能吃了你。他笑,他说,你这人很有意思......
原沐生没把方中南说她很有意思这句讲给白露听,因为这句话听得太别扭,就好像一个男生含蓄地评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的长相,委婉地说,你长的很特别......
细想之下,很崩溃有没有?!(估计难得夸人的方中南也是很崩溃的......)
“方中南给我报了学校地址,他竟也是C中的。生活真是个圈,我在最初听到方中南这三个字时就觉得耳熟,再一联系到C中学校,我便记起来了,高三理科班的学霸,每次看公告栏都能在榜顶上一眼看到的怪胎......”
在说到‘怪胎’这个词之前,白露正皱着眉像古代躺在病床上的弱女子抿着苦涩中药;在听到‘怪胎’这个词之后,他一口笑喷,颤巍巍的把药碗递给原沐生,笑的如筛糠。原沐生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的给他围了个口水布。
原沐生对方中南的印象是怪胎,不是因为‘天才都是怪胎’的说法,而是她执着于方中南在大冷天的往冰凉的河里钻。方中南在学校给过她解释,因为自己好奇想知道,为什么在冰的厚度只有两三毫米的情况下往河里砸石头,怎么都砸不开冰面?岸边的石头体积都不算大,但他认为砸碎冰冻还绰绰有余,可是为什么就砸不开?
原沐生忍俊不禁道:所以你就下去拿自己做实验了?大男孩红着脸点点头:原本打算拿脚轻轻点着冰面试试的,结果点了半天没什么反应,自己就火了,两三毫米的冰难不成是铁做的?这么想着他就拿脚用力踩了踩,一个猝不及防,冰面突然裂开,他一失足就掉了下去。
原沐生捂着肚子乐,问:所以,结果呢?方中南尴尬的告诉她,他低估了冰块的厚度,其实那应该有三四毫米厚来着。事后那天,他问了问,没人小看小东西从高楼自由落体到楼下的力量,同样更不能小看石头,但那些石头不应该飘飘缈地抛远,因为冰面光滑,扔的远纯属在做无用功,应该双手垂直对着就近的冰面把它砸下去,肯定能一砸一个水洞。
有些沉默寡言、有点小忧郁的方中南咳了一声,直爽地红着脸,坦白自己‘做实验’完全是因为高三压力大了,他试图去河边散步,通过做一些无聊的事来找到生活的感觉,不然天天闷在书山里迟早要把自己闷坏。
保准能考上重点大学的理科生对于学习又爱又恨。原沐生望着他,不知道自己上高三了会不会这样,脑子里天天都是各种各样的知识点,充实却找不到生活的各个点。她作为学妹拍拍他,让他找不到生活的迹象时找她,她会带他去吃南街街尾的拉面、在春夏天化冻的河面上,扔一个个能炸的水花飞溅的石头。
当然,她对方中南承诺的这句话不能和白露说,他似乎对方中南有点敌意,或者对自己有点敌意。有次晚上,她请方中南吃面,正好白露来找她,她认为皆大欢喜:他们可以一起吃。可白露那次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桃花眼瞪她瞪的厉害,提着书包插着口袋就离开了。她在第二天买肉松面包给他,他怼她,说人家正面临高考这件大事,她打扰一个毕业生干嘛,带毕业生跑那么远吃面,一寸光阴一寸金,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起哄会让人天才少了好多考北大的‘钱’吗.....总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原沐生恍恍惚惚回班,回想他的话照样没把他的话当话---他是男生,不懂女生细腻的感同身受。她知道方中南压力大,也害怕自己会成这样,所以她带他吃面,希望以后高三,也有人能真心在她对生活麻木时带她吃吃面,陪她闹一闹。
他不懂。
原沐生扶着碗边沿,褐黄的中药被喝得差不多,碗底残留着漏勺没漏下去的药渣子,颗粒状、长条条状。白露拿口水布擦了擦嘴,凑到她旁边指着碗里,说的好听:“你看,你没漏干净,我喝了一嘴渣子,实在不能喝了,不是我不想喝完啊。”
原沐生扭头看他,凑巧正对他放大的脸,她往后移,道:“我漏不干净。锅太重,我握不稳,有些药渣就掉了进去。”
白露点点头,在喝过暖温的药后,不正常白净的脸上有了活色,腾着背后的枕头坐直了身子,对她道:“不过你下次倒药的时候叫我嘛,我来倒......”
他的底心本来是希望她一直拿不稳药锅,倒出一碗药渣子的,但听她较真的解释,话音中带了那么一点他虐待她的小委屈,他都不好意思使坏了。
原沐生摇头,他突然想到问她:“对了,还剩几副药啊?”
原沐生翻翻白眼,回想了一下回:“还有两副吧?”
白露的喉咙里涌出刚刚的中药味,皱眉说:“下次倒药还是要叫我,你看你上学,我一个人在家里不就是自己倒的。”
原沐生缩着手看向窗外,道:“明天的事明天说吧,我在就我倒,两个人和一个人不一样。”
白露歪头勾了勾嘴角,和以前在电梯遇险时说的话一样,她到底是从哪里觉得他孤独的?
明天上学,这天原沐生以他妹妹的名头看望他,顺便帮他熬熬药。
白露的身体不好,虽然比夏辰强了千千万万倍,但她还是对林彤形容高二帅哥都是林妹妹的话表示赞同。
他以前的家境很穷,出生时生病坏了身体,曾一直发烧被以为有脑膜炎。内火有些旺,不大畏凉,但一旦感冒就不好治,他对一些西药成分过敏,大多时候一生病都是靠中药慢慢调理的。可他偏偏又怕苦,药端来的那一刻眉毛眼睛皱一块,就像药能要了他的命,虽说一口气喝完了也没什么,但他就是怕第一口的开端。
原沐生看他如一个孩子,联想到自己能吃苦也喝不下去这满满一碗药,不自觉就恐吓他,他说那你和我说说有趣的事,把方中南随便说说。实诚孩子就梗着脖子认真说说。
原沐生去洗碗,白露突然问:“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我对谁很好了?我自己都没觉得我对谁好。”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往后看看。
白露看她,“你现在还和眼镜男有联系?”
想了下他说的是谁,她没多想的随即点头:“嗯啊。”
白露拿起背后的枕头向她砸去,她吓的绊着自己的脚跑进了厨房,后面的白露当哥哥当上了瘾,凶她:“你丫别耽误他学习!”
不是一个娘养的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