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半的时候原沐生在家里趴着桌子默写英语单词,在单元表上拿手蒙着选出七八个汉子词语,把它们的英文默写出来,再打开书本自己改。周樟上晚班,两点就出门了,现在是三点多。她放下笔甩甩手,正思量着晚饭吃什么时,放一旁的手机就有信息来了,林彤发的:白露周子风出事了,速来篮球场。
这个篮球场指的应该是校外不远处的那个。尽管她和后桌的没多少交流,但收到这一信息还是迅速的换上鞋,拿钥匙锁门。急匆匆迈步的那一刹又忘记带钱和手机,重又开门找一趟,慌得手忙脚乱。
坐上公交车后原沐生给林彤发了个信息,半天没回,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不过篮球场的地点太容易给人造成不好的联想,是电视剧里学生群架、黑帮大佬爱去的地方,其中上演的不是青春热血片就是暴力恐怖片。
最后,跟篮球场只差一条马路距离的原沐生睁大黑白分明的眼,忧愁地遥遥看,看见被细藤和枝叶遮挡间的围挡网里有很多人。但这些人没有打架什么的与林彤发的‘出事’二字相符。他们三三两两的来回抢球,挥洒汗水,至少远看还觉得和谐的不得了。
绿灯来了,原沐生边走近边纳闷,林彤是不是故意发个带恶性质的信息当恶作剧?不过比她大一岁的林彤不是个无聊的人,而是个很无聊的人。有两次林彤就央着自己让自己陪她在篮球场上看帅哥,说自古帅哥出操场;她不爱看这东西,有两次都没答应,所以林彤估计是在换个方式要求她陪她看帅哥了。
原沐生认为应该是这样,脚步比之前缓了但一直没停,一路昂首到了球场入口,她这才发现里面没有一个看客。这打球的人数有点多,篮球撞着水泥地和篮球框砰砰作响,伴着后面那橙黄橙黄的似火夕阳有种你争我夺,半分不让的叫嚣气势,玩得很激烈。她对有冲击力的东西一向很敬畏,立马离了几步远;她视力可以,开始逮着人细瞧,就瞧见几个少年的头发汗湿的能滴水,令姑娘羞耻的是,有几个干脆脱了上衣,周子风就是其一.......
原沐生愣了愣,然后红了脸,然后.......落荒而逃。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见过上身没穿衣的,但那都是老头子。
原沐生捂着的脸滚烫,心想林彤搞什么鬼,抬眼看到前面有个小店,她就快走了过去。脑子里嗡嗡的,有个疯狂想法:千万别流鼻血。
可她没敢细看就跑了,不会流鼻血,这无关她色不色。进小店首先拿瓶矿泉水直接喝,喝了一大半她才付了钱。平静点的时候,她听见店外有水声哗哗地响,想起这里接近篮球场,是有自来水可以放的,她也想接点水,洗把脸,出门撇个身却看见了......白露。
白露穿着满身带小蝙蝠的短袖,黑裤子,不大精硕的身板弯着很大的角度给脸上拍水,水池里都是血。
原沐生一股脑热,跑到他身边,担心的也弯着腰瞅同学哪里出血了,甚至能想象那血肉模糊的脸。这同学忒爱脸了,是出事了。
这边白露没好气地冲着鼻子,突然感觉没迎光的暗面有些不对劲。关了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水声中他撇头看,就看见了原沐生那山明水净的放大的脸。
两人一下都猝不及防,瞪着对方,虽然只是吧,这次出糗的是白露。真是......丑死了。
几秒之后,白露头低着继续‘淡定’的洗鼻子,原沐生在一旁傻傻立定着。她比他站的直,有透视效果的霞光照到她脸上,显出脸上青雉的绒毛,弯弯的眼睛里荡着水一样的碎光,却紧紧抿着嘴唇故作严肃无辜,但那抽一抽的脸颊早已出卖了她---这没同学情的同学看他这样很想大笑。
白露洗不下去了,一手上的水全甩到她脸上,磨牙挑眉对她说:“小爷是传说中的沙鼻子不成吗?!”
“成。”原沐生抹着水珠狠狠点头,再正脸面对他时,嘴巴弯了一个老大的弧度,终于忍不住笑成‘荷花样‘,白露白了她一眼。
鼻子里又隐隐冒出血来,白露皱着眉用食指擦了一下,果然,一手指的血。艺术班那家伙想找死了?是不是一球打到他硬挺鼻子里的软组织了?流血流的没完没了。抓起洗手台上湿了半透的卫生纸,顿了顿,白露扔给她,仰着脑袋看天,哼哼:“帮我打开。”
不厚道的笑归笑,原沐生扯着卫生纸,对他提中肯意见说:“白露你要是鼻子被人撞狠了,光塞卫生纸止不住。”
“那我能怎么办?”白露继续哼哼,似乎也是自己没辙了,累的头昏的坐在水池旁的长椅上仰着头,被原沐生一句别仰头,鼻血容易流进喉咙里而震的立马坐直,接过卫生纸搓成条塞到鼻子上,像插了大蒜。
他忽视她,靠在椅背上葛优躺,弯曲两条与上身不成比例的大长腿。忽略他鼻子上的东西,那姿势有些嚣张有些大爷,却不伤大雅,很好看。原沐生一直觉得他身上有股气质,估计人人都在追求的气质---只要他还能自然地插着兜,还能眉毛眼睛飞上天,还能高傲自信飞扬跋扈,管他鼻子上有几颗大蒜,又穿了什么破衣服,处在什么尴尬环境,他就依然还是他,不易揉捏造作的他,那个原沐生第一次遇到的‘仙子’。
这仙子现在入了凡尘啊!不是说他鼻插‘大蒜’的形象太颠覆,虽然原沐生估摸着能记一辈子,但她指的是白露作为她后桌为她找班级、故意嘲笑她坐姿只为帮她将同桌关系破冰、还曾放言做她哥哥的许多帮助中的这一次!第一次为他自己和她的同学关系破了冰---让她实实在在瞧见了只有他好友才给看的狼狈样。
白露是戴了层层盔甲的人。原沐生没强求谁能把甲全脱了,明明白白待人,但奢求至少褪个两层,别雾里看花,让她觉得那么累,让她也能带着欢喜生活的心好好交朋友,让她有信心好好待那些她想守护的,把高中三年过了。
白露把满是血的卫生纸扔了,有点无奈。上火上火,气极流血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然就是老天都不让他灭了艺术班那家伙。他的鼻血止不住,停了一会做动作,便要继续流。他望了望旁边人,旁边人正好从店里出来,拿了一包湿纸递给他,说:“你擦脸就擦这个吧。捧水拍打脸部,会继续流鼻血。”
白露做做样子接过,绷着脸略带点孩子气说了:“鼻血还在流,你说我有什么法子止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