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邵府后,邵颜正待回屋,却没想被邵俊拉到了一边。邵俊满脸愧疚的看着邵颜道:“妹妹,我没想到外祖父外祖母会那样对你,都是我不好。”
“哥,跟你又没关系,你道什么歉。”邵颜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我想如果不是我的话,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会喜欢你的。你明明这么好......”
邵颜看着邵俊脸上的愧疚,心里一暖,拉过他的手道:“跟哥哥没关系。可能是我跟外祖父外祖母没什么缘分吧。以前常听别人说起,做亲人也要看缘分......如今想来,果然是对的。”邵颜越过邵俊,看向了正等着他们的邵长恒、俞氏和邵长陵,嘴角不禁牵起了一丝弧度。即便没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疼爱,但她还有父亲、母亲、哥哥和小叔叔啊。
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又何必在意其他呢?知足方可常乐。
邵颜笑着拉起了邵俊的手,向那些关心她的亲人走去......
自俞府之行后,已经过了好几日,邵家众人都在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邵长恒忙于调教刚进户部的新人;邵俊忙于即将来临的秋闱;俞氏忙于府内的中馈;邵长陵则忙于蒸蒸日上的玉如轩。邵颜看着窗外含苞待放的花苞,转头向墨香问道:“你说下个月芷柔及笄,我送她这枚簪子如何?”
邵颜抬手将一只粉色的璎珞发簪举于空中,霎时阳光照射下来,整只簪子竟像被镀了一层清光,变得清透无暇。
墨香凑近那只簪子,细细看去,忍不住赞道:“这只璎珞发簪当真别致,竟然做成了樱桃的形状,还连着翠绿的叶片,好看的紧。”
听墨香称赞,邵颜得意的抬了抬下颚,“那是,也不看是谁家做出来的。”
“莫不是二老爷的玉如轩?”
“聪明的丫头。”邵颜放下了那枚簪子,有些可惜的道:“这本是小叔叔打算送给我的,不过芷柔快及笄了,我便跟小叔叔商量着想把它送给芷柔。芷柔喜欢粉色,想必会欢喜的。”
“只要是小姐送的,林小姐一定喜欢。”
“嗯!”邵颜微笑着把璎珞簪子放回了盒子里。抬眼间,突然看到了自己满满的首饰匣。她走上前缓缓打开,里面已经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美丽饰品。上到现在还用不上的各种头面,发簪下到丝带玉佩,竟无一不是精品。手指温柔得抚过这一件件饰品,邵颜的心里的波澜也此起彼伏。
之前没有这么多的,但自从小叔叔来了后,她的首饰匣便越来越满,如今都快装不下了......
邵颜想着事的功夫,一名穿戴齐整的媳妇子步履轻巧的踏进屋内。墨香见了忙上前道:“姐姐怎么来了?”
“夫人那边有事,让小姐过去呢。”说罢朝邵颜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娘找我?”
“是的,小姐。”
邵颜疑惑的看着那个媳妇子道:“可知是什么事?”
“听说是俞府那边传了信过来。”
“俞府......”邵颜脸上的笑意退去。她犹豫了下,还是带着墨香和那个媳妇子向俞氏的屋子行去。
待到了俞氏这边,邵颜才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竟是外祖家邀请她和娘一起去拜访。邵颜拿着那张帖子反复看了半天,才确定这帖子上写着的是她和娘两个人。而且,也只是她们两个。
这可真是奇怪,外祖母向来不喜欢自己,下帖子让她去玩更是没有过的,怎么会突然让她过去呢?邵颜拿着帖子有些茫然的望向了俞氏,俞氏也是满脸疑惑,不过她还是劝慰着邵颜道:“想是那日你外祖母觉得忽视了你,便想着法子补偿你呢。”嘴里虽这么说,俞氏的心里到底是七上八下的。
邵颜自然不相信外祖母想补偿自己的这种话,但她仍顺着俞氏道:“那我便和娘一起去吧。”
俞氏叹了口气,握住了邵颜的手道:“放心,一切都有娘在。”
邵颜点了点头,但心下却有些不安。两母女就这样心事重重的度过了半日,直到第二天......
俞氏一早便让下人备好了马车,两母女一路说着话便到了柳巷胡同。待下了马车,依然是雀枝陪着邵颜母女进府。这次俞泰然不在,只有蒋氏在府里。雀枝便带着她们到了蒋氏的院子里。
蒋氏早已穿戴好等着俞氏母女,见她们进来,脸上便堆了笑。
“可把你们盼来了。”说罢拉着俞氏便坐到了自己身边。邵颜上前给蒋氏行了一礼,蒋氏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竟破天荒的拉起了邵颜。
邵颜感受着臂膀处的温热,心下一愣,便抬头看向了蒋氏。
“好孩子,那次是外祖母不对,只顾着俊儿,却把你忘了。”竟真是来道歉的。
邵颜咬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从前也曾想过外祖母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关怀自己;但一朝实现,却有着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张了张嘴,才低低的唤出了一声外祖母。
蒋氏和蔼的笑了笑,拉过邵颜坐到了她另一边。俞氏见了,眼角却酸涩了起来。这么多年了,母亲终是接受了颜儿吗?顾不得微红的眼睛,俞氏笑着打趣道:“今日娘待颜儿竟比待我都好,可是有了外孙女,就不要女儿了。”
蒋氏听了俞氏的俏皮话,假意生气道:“就你这张嘴厉害,还跟自己的女儿吃醋。”俞氏听了并不争辩,但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一时间屋子里的氛围倒好的出奇。
邵颜的话并不多,只是蒋氏问了才会回答,其余时间便看着俞氏和蒋氏亲密的说话。即便如此,她也觉得今日来外祖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舒服。她敛目捧起了桌边的热茶,心里已然暖成一片。
邵颜隔着朦胧的水雾,突然看到了门口走来一个丫鬟。她心下好奇就见丫鬟走近了蒋氏,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蒋氏了然的点了点头,便转向邵颜道:“我跟你娘要说些体己话,你自去院子里玩耍吧。”
邵颜听了,忙恭敬的点了点头。蒋氏指着那个丫鬟道:“她叫芳儿,你便跟着她走吧。”
“知道了,外祖母。”
“路上注意安全。”蒋氏和善的目送着邵颜离去,才眼光幽深的抿起了唇。
俞氏见邵颜走了,便拉着蒋氏的手道:“今日娘这样对颜儿,我就放心了。”
“你啊你。哎......都这么大了还要为娘的帮你操心。”
“娘?”
蒋氏在俞氏的额头上点了点道:“不是亲生的终归不是亲生的,你赏她一口饭一件衣便是恩赐,其余的实在不该多给。得让她知道本分。”
“娘!你在说什么啊?颜儿......”
“青卓!你不要忘了,当日这件事是你瞒着女婿做下的!如今这女孩在一天,对你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女婿疼了她这么多年,又对你爱戴有加,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我们骗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了解长恒,他不会的......”
蒋氏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就知道了?当日我和你父亲真不该心软同意你这种荒谬的要求,也不至于沦落成今日这个局面。还好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我绝不会让他活到成年。”
“娘,颜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我承认当初我只是因为丧子之痛才把她抱了回来。但这么多年了,我们俩跟亲母女又有什么区别?”
蒋氏还欲再说,待看到俞氏眼中的泪水时,终是平复了语气。“好了好了,一个女孩儿,我也不会为难她。备一份嫁妆早早嫁了就好。”
蒋氏望着门外的表情沉了下来,边上擦着泪水的俞氏却没有看到......
另一边厢,邵颜跟着那个叫芳儿的丫鬟走了一会儿,越走心内越是疑惑。这明明是往府外的路,为何要带她来这边呢?邵颜忍不住出声叫住了芳儿,却没想径边的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平顺的男声。
“如此就叨扰府上了。”
邵颜一惊,便要往后退,但终是晚了一步。那个人穿着一身宝蓝加青黑边的细布袍,大步走了过来。
稳重端方的年轻男子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这么一位艳丽佳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接着便又皱起了眉头。
“不知这位小姐是?”
芳儿忙抢上前道:“赵公子,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孙小姐,是二姑奶奶那边的。”
“芳儿!”邵颜对芳儿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自己在府中遇到了外男,本就窘迫,正该避回去才对。她倒好,还抢着上前答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她的贴身奴婢,是授了她的意才开口的。
邵颜叫住了芳儿,正欲开口解释。却没想那名端方男子率先开了口:“既然是大家闺秀,见了外男理应回避,却拦在这边搭话......”男子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给出评语道:“当真是轻浮得很。”
邵颜的脸霎时一阵苍白,她长这么大一直循规蹈矩,除了之前小叔叔那次是意外之举,其余时候从未行差踏错。今日却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教训,这不单单是丢了俞府的脸面,更是丢了户部尚书府的脸面。
邵颜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散发出了慑人的光芒。“这位公子,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一句。你不了解事情真相,却在这里大放厥词是为何意!”
那名男子正欲接着教训,邵颜却抢先道:“我还想问问公子呢!既看到女眷在这里,你为何不避开,反而迎头走了过来?”
“这天下间还有男子让女子的道理?自然是该女子先避开。”
“男子为何不能让女子?”
“这位小姐,你看着也不小了,莫非没读过女戒女则?女子便应该以男子为尊,而不该处处反唇相讥。你这样,实在称不上大家闺秀。甚至连我农家出生的大嫂都有不如。”
“我是堂堂户部尚书府的千金,你竟然拿我跟一个农家女相提并论!”邵颜展开了袖子,抬起了下颚,全身上下无一不显示着自己贵女的风华。
我的仪态从小便开始训练,我做出过的努力不比任何一个大家闺秀少,我无法走出屋子的那些年,投入了多少在自己的学业上。这些眼前的这个男子又知道多少?为了成为符合身份的大家闺秀,不论是她还是其他官家女子都是从小便开始努力的。作为贵女的骄傲,岂容这等酸腐男子践踏!
邵颜不自觉露出的仪态让对面的男子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在她的面前,你无论怎么站立都显得粗俗无礼。男子试着弓起了身,在对上邵颜凉然的眸子时,不自觉的错开了眼神。
“你!你如此直视着一个男子所为何来?简直是不成体统!”男子的声音在说话时逐渐拔高,但他的心里却虚的很。户部尚书府的千金,不就是邵大人的女儿?
邵颜却无视着他的表情,冷漠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博彦。”刚说出口,赵博彦便想捂住自己的嘴。他怎么会被她一问,就不自觉的说出口了呢?
“赵博彦!我记住你了!”
邵颜唰的回身看向了边上已经流出冷汗的芳儿,一字一句的道:“你!跟我来!”
芳儿哆哆嗦嗦的跟了上去,却只能看到邵颜冷漠的背影。她这才惊觉,眼前的这个女孩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小姐,而不是她们俞府不受宠的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