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布置的文艺晚会任务很快全部落实下去。本来就不是什么专业性的表演,根本目的是让更多互相不熟悉的同学有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另外,很多老师对学生也不了解,这是大学与中学的一个明显区别。虽然已经上了几个月的课了,刘梓峰敢保证,除了班主任杨姥,其他课程的老师没有一个能够叫得全学生的名字。教《大学语文》的毛教授稍微好点,他本来性格就很开朗,像个老顽童,没有什么架子,学生也喜欢和他亲近。即使这样,他依然认不全班上的学生。其他老师能搞得清楚学生姓甚名谁的更是不多,每次上课就算点名也是照着花名册喊,只听下面有没有人回答,至于是谁回答不重要。几个经常翘课的同学,一次都没被发现过,反正有同一寝室的伙计们帮他们喊“到”。
晚会时间定在这个星期五晚上六点半,地点在学校体育馆里面的“乒乓球活动中心”。这个活动中心是开放式的一个小场馆,面积大概300平米左右。平时主要是学校的学生来这里打打球,也有不少校外的乒乓爱好者进来锻炼,这个学校是允许的,也没人管。为了开这个晚会,班主任杨老师还是操了不少心。先得和各个任课老师沟通,确定一个大家基本上都能接受的最佳时间。然后找场地,这个比较简单,和后勤处的主管老师一说,后勤老师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场地,反正也就是用几个小时而已,无所谓。杨姥到现场一看,挺满意,正好合适。把班上几个室长召集起来交代任务,晚会前两个小时去布置现场。现场也很好收拾,把十几张乒乓球桌往两边墙边一搬,再从后勤处借了几十个小圆凳和几把椅子、两张课桌。提前让毛教授写了几个大字“文艺晚会”,让魏凯杰几个室长在正前方用绳子一拉,基本上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晚会现场。
其实中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比较麻烦:道具、器材。通过报给杨姥的节目单可以看出来,节目基本上以歌曲、舞蹈为主。这两类节目离不开音响设备,至于镭射灯光之类的高档玩意儿更是不用想了。但是音响是必须要有的,缺了这个东西,唱歌跳舞根本就没法整。开始杨姥还是准备从后勤处打主意,最后被否定。后勤处倒是有这些设备,但是这是直属学校的贵重资产,那些都是高档货,只在学校组织的重要活动时才会拿出来。就算是一个系组织的大型活动要用,也必须由系主任亲自沟通,经过层层手续批准才行,麻烦得很。单独一个班级的小活动,那是不可能借出来的,何况手续又多又繁琐。怎么办?杨姥有点发愁。
几个室长也有点抓脑袋,总不能自己买吧?且不说这玩意儿一套下来很贵,几个穷学生负担不起,就算能负担,以后如何处理?毕竟不是经常用的玩意儿,放在那里?谁来保管?所有权归谁?损坏了谁承担?大家一下子感觉一筹莫展。最后杨姥建议:发动群众。每个室长回宿舍把这个情况告诉寝室的同学,看看这些同学中间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大家一听都赞成,这就叫集思广益,依靠群众的力量。
还别说,这个办法真管用。一个女生寝室的同学听说之后,自告奋勇。女生名叫张榕,省城本地人,一个胖胖的省城妹子,她说她有个朋友家里就有一套,她可以去借。杨姥充满希望地让她赶紧回家去联系,时间紧急,只有两天时间了。联系好了马上给杨姥家里打电话通知。张榕很直爽,答应一声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就离开学校了,大家只能忐忑地等她的消息。
很快有了答案,晚上八点左右,张榕给杨姥打来电话,东西借到了,叫杨姥安排几个男生明天一早去她朋友家搬东西,地址在一号桥的一个叫“芙蓉花园”的小区。杨姥终于放下心来,马上去几个男生宿舍找到几个室长交代完毕才又返回自己的家中休息。魏凯杰他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看着杨姥离去的背影,很感动。罗晖说道:“这小老太太真好,要是我妈就好了”。众人一听哄然大笑,突然噤声,大家都想起来了,罗晖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具体原因大家不好去问。众人意识到之后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刘梓峰打破沉默:“日军,我给你说,后天的节目你要好好配合我哈,搞坏了你要请大家吃火锅的哈。”罗晖嬉皮笑脸,学着广东腔:“没问题的啦,洒洒水啦,一定让你满意的啦”。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寝室的气氛开始欢快起来。
第二天一早,魏凯杰带着刘梓峰、罗晖去和其他几个宿舍的男生会合,一共十个人,按照杨姥提供给他们的地址,坐上公共汽车往一号桥方向出发。刘梓峰提前看了一下地图,查了一下公交车线路,还好,不是很远,差不多在市中心的旁边了,紧临红星路。由于大家走得比较早,车上人不多,路上的车也不多,很顺利,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车子在一号桥头停下,几个人下了车。刘梓峰把地图打开,找那个叫“芙蓉花园”的小区,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最后还是魏凯杰说不如问问附近的人吧,在一个卖早餐的摊贩前大家停住。魏凯杰说大家没吃早饭,反正时间还早,先吃点东西,顺便问问小区怎么走。每人要了一碗粥,两个包子一碟泡菜,风卷残云解决了肚子的问题。正好,这个卖早餐的摊贩就住在附近,他听说大家在找“芙蓉花园”就很热心的给大家指路,就在桥的另一头,左手边的一条巷子穿进去就是。哥儿几个很高兴,顺着早餐摊贩的指引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大家看看这个小区,很失望,原以为“芙蓉小区”是一个很漂亮的高档所在,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筒子楼,看看外表,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根本看不到一点花园的感觉,灰扑扑的还很零乱,有一道大铁门,铁门也是锈迹斑斑。守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老者,老者看到一下子来了一群小伙子,很警惕的样子:“你们要找哪个?”。众人一听忽然傻眼——走的时候忘记问杨姥到了这里该找谁呢?名字都没问,别人肯定不会让你进小区啊。魏凯杰挠了挠头,走过去对老者说:“大爷,我们是川江大学的学生,到这里来找一个朋友搬东西的。”老头儿还是很警惕:“他叫什么名字?你叫他出来接你们。”大家一下泄气,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又重新跑回学校去问杨姥吧?懊恼不已,怨自己的粗心。老头儿看看情况,有点怀疑地转转浑浊的眼珠:“不对哦,你们这么多人来找人,又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怪头怪脑的,你们先到旁边等着,不然我要报警哈。”众人相视苦笑,无奈,只得先退到一边,商量办法,都骂自己的马虎。
还好,几分钟之后,巷子外面进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子,走近一看,原来是张榕。大家一下子高兴起来,长吁一口气。张榕看看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明白了,笑道:“呵呵,幸好我来的早,不然你们要等瓜(注:瓜在省城的方言里作憨、二的意思讲)”。大家脸红不语。张榕走到老头儿面前:“李大爷,我是榕榕,这些是我的同学,来二锤这里借音箱用一下。”李大爷一看,马上笑了:“是榕榕嗦,我还以为他们几个是强盗呢,那你们进去嘛。”刘梓峰他们看看眼前的情况,心说这张榕看来是经常来这里啊,难怪守门大爷那么熟悉。张榕把自行车停在旁边让老头儿帮她照看,领着一众同学往里边走去,边走边给魏凯杰他们解释。原来这个所谓的张榕的朋友小名二锤,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二十多岁了,没考上大学,平时在家没事喜欢唱歌折腾,所以干脆自己整了一套音响在家,没事就吼,经常被邻居敲门投诉,父母也没办法,管不住。但是人很好,很仗义,就是不喜欢读书。
二锤家住6楼,也是这个小区的顶楼,大家爬上去的时候感觉还是有点累。这种老式筒子楼和学校的楼还不一样,筒子楼的楼梯相对比较陡,而且两边有点逼仄,不像宿舍楼那样楼梯较缓而且两边很宽。不过都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年轻气盛,稍微歇歇就好了。张榕来到门牌号为601的门前,用手打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瘦高个的小伙子,看到张榕他们,咧嘴一笑:“你们来得早哦,进来进来。”张榕也招呼他们一起进去,大家有些拘束,感觉有点不自在。二锤看了看,笑道:“大家不要拘礼,榕榕的朋友就是我二锤的朋友。你们都是文化人,不要嫌弃我这个大老粗就好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刘梓峰感觉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对眼前的这个叫二锤的年轻人增添了极大的好感,下意识地感觉到,这是一个直爽的年轻人。这个直爽的年轻人招呼大家在客厅坐下,转身去冰箱掏了很多水果出来放到茶几上让大家吃。这十个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的。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家,暗自咂舌:虽然刚才在楼下面看这个小区很老很普通,但是耳垂这个家里是真不错。客厅宽敞,估计这个房子的面积至少在一百平米以上,而且更重要的是装修高档,感觉有点像电视里面看到的那种景象。各类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最吸引眼球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方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巨大的彩色电视机;分列两侧的大音箱以及音箱的配套设备。就算是外行,看看这个架势,这套音箱绝对是值钱货。看起来,这二锤家是一个有钱的主啊,难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上学也不上班,原来是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啊。众人在心里感慨和羡慕,二锤热情地招呼大家吃东西,喝水。大家喝了点水,水果是一个也没好意思吃。末了,张榕说:“二锤,你先把我们要的东西拆了吧,我们还要赶回学校呢。”二锤眼一眨,戏谑地笑道:“没大没小的,你要叫我哥,怎么能叫我的小名呢?”张榕哼了一声:“想得美,没让你叫姐姐就对得起你了。”众人看在眼里,都知道他们在开玩笑,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啊,虽说是远房亲戚,比有些亲兄妹还亲切。
魏凯杰帮着二锤收拾音箱,拆线,找了几个纸箱把零零碎碎的东西装起来,两张旧毯子包起两个大音箱用绳子捆好,一切OK。二锤又把操作上的相关问题给张榕交代了一下,说道:“如果需要,到时我可以去现场帮忙哦。”张榕说:“算了吧,这个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我没问题的哈,你就放心吧。”二锤嘴一瘪,耸耸肩。
小伙子们七手八脚一阵忙活,终于把东西全部搬到了楼下。二锤热心地联系了一辆专门拉货的小货车,准确的叫法是:微型货车。省城多得很,非常小巧,前面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副驾。后面一个小拖斗没有篷,这里的人称之为:拖板鞋,还真的很形象。二锤很大方,直接先付了运费给司机,刘梓峰看到好像是三十块钱。张榕临走的时候,拍了拍二锤的肩膀:“谢了,哥们儿。”二锤哈哈一笑,与大家告别。
终于全部搞定,大家有了一种“万事俱备”的感觉,心里感觉很轻松。商量了一下,由魏凯杰押车,张榕还是骑自行车回学校,其他人依然赶公交车回去,大家在学校“乒乓球活动中心”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