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听上去就显而易见地有些危险的台词,让还带着少许戒心的半人马们几近一致地悄悄退了小半步。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下,愿意主动找死的生物都是少数。
不过看着这一幕,想要将每一张脸上各自不同的恐惧记录下来的阿兰人却在面具下露出了微笑。瓦西里喜欢恐惧,无论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这种满足感甚至让他暂时忽略了自己的目的。好在紧接着他就想了起来,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进一步吓唬自己人这件事上。
他当然不是来找弓箭手的——阿兰人背后的标枪虽然不多,应付这点敌人还是绰绰有余。但问题本身并非那么简单:这不是野战而是攻城,瞄准射击与准确冲锋或许还可以勉强兼顾,可再加上一个突破障碍就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在瓦西里有限的知识之中,能同时完成这三项任务的只有如众神般的铁甲圣骑兵们……即使热衷死亡如他,也不敢想象阻挡在那些战神面前的后果。
所以他决定把骑兵分成两批,一部分负责用远程武器掩护,另一部分则负责埋头冲锋,顺便试试能不能从正面破坏敌人的防御——他们可没有足够用来围城的时间。而其中危险性更高的正面突破部分,自然就由比较皮糙肉厚的半人马来负责。这勉强也算是贝伦建立这支骑兵部队的初衷:即使只从身体结构来看,他们也比普通的骑兵更适合冲撞——无论前面是步兵还是别的什么。
“我……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大人。”
瓦西里很高兴,因为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很好,看来我们也不止有些没胆的废物!等等……嘁,原来是你这个从没扛住我一击的小家伙?”
利沃夫觉得自己的紧张感已经消失了一半。
“虽然哪里都不行,没想到胆子倒是不错!”
利沃夫觉得剩下那一半也变成了尴尬。
不过对方没在乎他的尴尬。瓦西里长笑着转过身,举起手示意他跟上:“既然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个胆子,根据人数比例……那就只由我一个人来掩护!跟上我!冲锋!”
还没听清内容,利沃夫这段时间训练得来的身体本能就驱使着他跟了上去。而当他终于理顺自己收到的命令之后……他已经站在阵前了。
“小子们!”受到召唤的阿兰人们围成松散的圈,把他们的领袖和利沃夫一起包在中间:“哈哈!看着!这是我们手下第一个有胆的小子!他是我教出来的!我!你们的头儿!”
接着瓦西里的话语,阿兰人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咆哮。声音混杂在一起之后,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但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感情——唯一的例外是远处墙后的蛮族,他们显然更加紧张了。
“好了小子,”瓦西里收回看着部下的目光,他的语气和动作里都满是洋洋得意:“既然你是他们中最勇敢的那个,不给你些荣耀实在说不过去!看到前方的敌人了吗!那群窝囊的胆小鬼只敢躲在他们毫无意义的木头后面!而现在我们就要去摧毁它!”
利沃夫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两个人?”
“哈哈!当然!”阿兰人的阵型逐渐向两翼展开,瓦西里大幅挥舞着战镰,面对敌人咆哮:“今天!现在!我将教导你毁灭敌人的乐趣!而你将是那个获取胜利的人!”
掂量了一下转身的后果,利沃夫咽了口唾沫,觉得敌人的脸似乎还要友好一些。不过他的时间不多,因为瓦西里已经开始进入小跑并且示意他跟上:“小子,跟在我后面。不是正对着!靠右!”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距离木墙一百米的范围。已经有零零落落的箭矢朝着二人飞来,不过无一例外地都被瓦西里闪了过去。至于利沃夫?他现在可是穿着全身甲的状态,被射几下完全没有影响。瓦西里开始逐渐加速,不过他的每个动作看上去都格外明显,以至于利沃夫也能跟上他的步调。再接近了五十米之后,瓦西里将上半身和握住战镰的右手一齐贴住马身,左手则从背后取出标枪。伴着几次精确的射杀,敌人的远程攻击密度再次稀疏下来。利沃夫也想学着他的动作举起长弓,不过立刻就被阻止了:“白痴小子!你的任务是突击!突击!”
瓦西里的冲刺越来越快,带起的风吹过他的面具,将层层叠叠的尖锐哨音与他的笑声一起扩散出去。或许是因为有两个脑袋分别控制两件事的缘故,在这样的加速中,他还能够继续投掷标枪。眼看距离敌方的大门已经不足二十米,利沃夫有些怀疑是否应该减速,不过他现在可没什么发言权……
几乎就快要撞上左侧门柱的瞬间,瓦西里猛地一震,竟然转了整整小半圈,把冲刺的惯性大部分都转化成了继续冲刺的动力,划出一道流畅的圆弧。而利沃夫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可怜的小伙子就这样正面撞了上去。不过做工精良的甲胄保护了他,肉体和金属加起来几近一吨重量的半人马就这样连同刚才那耿直的冲锋所带来的动力一道以攻城锤般的方式命中了木门——
并且彻底击飞了他的第一个实战对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一直晕晕乎乎的小半人马能够记住的了。
瓦西里愉快地长笑着,再次划出圆弧又重新冲向了大门,不过这次可没有什么木制的障碍来阻挡他。门后并没有多少敌人,或者说大部分敌人还在墙上没来得及下来,只有少许几个或许是刚才想要加固大门的蛮族正站在一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夹杂着独特的哨音一起伸出的战镰就依次抹过了这些人的咽喉,让他们不必继续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
反应最快的野蛮人已经开始向瓦西里射击或是投掷石块,更快但是显然没什么脑子的那些则选择了跳下木墙,一时间整条防线都变得无序起来。因为防御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的缘故,他们几乎全部转过了身,不再防备墙外剩余的那些敌人。
这是他们最大的错误,因为——
墙外响起了鼓点般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