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好陵瞧着寒枭,眼神里居然有了缅怀去岁的光影,一双醉眼微有些了澄澈,道:“生死之事,委实未足挂怀,你能够有此襟怀,便担得了大丈夫三个字。明日一战,有如此气势,也未必不可逆转胜负。”
寒枭又将一杯酒喝尽,道:“明日一战,胜负倒不是最为紧要之事,若在下所猜不错,明日慕王神宫势必要掀起滔天的波澜。”
御日仙使定定地瞧着寒枭,道:“莫非明日那些慕王神宫的叛贼会借机发难,以图一逞?”
杜好陵陡然神情严峻起来,沉声道:“不错,老酒鬼也隐隐觉察出了慕王神宫此时已有黑云压城阴雨满楼的前兆。不过,委实查不出慕王神宫的内奸是谁。”
寒枭淡淡笑道:“此时已不必去追查内奸是谁,因为明日便见分晓。”
问月仙使眉心微蹙,道:”只是不知道尊者如何运筹,以应对肋腋之变?“
寒枭幽幽唏嘘,道:”今夜当是无眠之夜,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运筹帷幄,擘画雄图。只是从来胜败不由人,自古兴衰由天定。在下倒是为那些心怀诡诈图谋不轨者,深自惋叹。“
杜好陵一双眼睛又迷蒙起来,醉意沉沉地道:”世事如梦,却不知为何有那么多人陷身梦境而不自觉。还是老酒鬼这样好一些,醉生梦死,逍遥快活。“
寒枭缓缓起身,慢慢踱了几步,走到窗前,静听着隐隐入耳的飞瀑灵动之声,道:”醉生梦死也罢,逐鹿问鼎也罢,都不过是一场逝水。“
说话间,轻叩窗棂,神情黯淡起来,杜好陵乜斜醉眼瞧着寒枭,道:“你到了老醉鬼这样的年纪,就会知道名是浮云,利是流水,权是屠刀,威是毒药,只有一杯酒能与你生死相依罢了。至于那些个柔情蜜意,爱恨秋愁,更见要不得。要不得,要不得。”
寒枭回目看了看杜好陵,一展手臂,将秋水神刀攫在手中,道:“不过,大丈夫还是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甚至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杜好陵瞧着寒枭的眼神,不禁怔了怔,唏嘘道:“好一个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老酒鬼老了,不过还是激赏你的这副铁骨。”
寒枭轻轻弹拨着秋水神刀,抑抑扬扬地道:“世间大丈夫并非少数,杜老前辈当年也曾是笑傲天下快意江湖的大丈夫。在下虽然生之晚矣,不过也曾听闻杜老前辈当日的威名。”
杜好陵手中依旧捏着酒杯,不过那只手悠悠有些颤抖,良久之后手腕一转,酒杯脱手而出,道:“老酒鬼明日却要为你擂鼓助威,莫要让老酒鬼失望,也莫要辜负了你这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期许。”
说罢,起身扬长而去,寒枭垂下头,一声不响,眼睛里却逸出了激越的光影。
夜色深沉,寒枭一直趺坐,待到即将天明,寒枭挣开双眼,对两位仙使道:“劳烦两位为在下整肃容妆。”
御日仙使为寒枭披上一袭白衣,问月仙使为寒枭梳理着头发。
一颗泪珠洒落在寒枭的头发上,寒枭抬起头来,就见到问月仙使已是粉泪盈盈。
寒枭笑道:“既非生离也非死别,缘何垂泪?”
御日仙使凄然道:“我们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痛。”
寒枭道:“今日一战,或许风云激荡,两位仙使且随在下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