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倒是过的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风凉再见到小李氏的时候,纵使小李氏做了准备,也是有些许惊艳的。这么个八岁身量未足的孩子,稍作修饰,便能有这样的气度,倒也算是不凡了。
“今日便是选珠之日。稍后会有老夫人那边的妈妈亲自领你过去。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多了我也不说,只是选珠乃是族中大事。一切以和为贵,万勿逞一时之气。”小李氏端着茶,平心静气的说着。
陆风凉这么听着。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笑。
倒像是再说,千万别与人斗气,否则她可不会保住自己。
“是,听从母亲教诲。”今日就能见到祖母了,纵使是风凉反复跟自己说要冷静,也觉得心头一阵激动。
她从小就是祖母照顾教养。
规矩。香术。傲气。都是祖母给的。
想着祖母往日对自己的期许与喜爱。风凉心里一疼。
幸好很快她就能回到祖母身边了。
“你已经这般大,我再说的多了,也是惹人厌烦。”小李氏故意顿了顿。
风凉心里一笑,面上越发恭敬:“母亲是在教我。”
小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且去吧。各个院子的丫头,估计都快到了。不要太晚了,平白的显得轻狂。”
“是。”
风凉携了红衣的手,在妈妈的引导下往辉园走去。
那是祖母独自住的地方。是个独门的园子。里里外外一应俱全。
这个妈妈倒是个脸生的,相比也就是个外面行事的,并不在里面伺候。
她虽年纪小,却举止贞静,倒让这妈妈也心里赞了一声。
果然,到了临风园,那妈妈就停住了脚,将风凉交给了裴妈妈。裴妈妈是祖母身边伺候的老人,风凉是认识的。
见了礼,安分的往里走。
风凉却忍不住心头的雀跃问了一句:“裴妈妈的腿疼可有再犯?”
裴妈妈一愣,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这风凉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老毛病。语气与从前大小姐别无二致。
“回小姐的话,奴婢无碍。”她恭敬的回答。
风凉弯唇。裴妈妈还是一样谨小慎微,此时此刻心里一定对自己起了疑心。不可再问了。
于是再无一句闲话。
还是清晨时分。
香门内四处依旧是端庄的安静。
可俯瞰而去,从府内的四面八方,都有个身份或大或小的妈妈,领着个身量未足的小姐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六十年前。
如今却是同样面临了难以相继的情况。
陆老夫人倚在长榻上,头昏沉的疼。脸色十分憔悴。
医人不医己。她倒是十分精通香术,可是染香当初的方子,她并未参考。也只能这样挨着。染香去后,她总觉得自己老了,香门太大,她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些吃力。
“老夫人。”裴妈妈领着风凉进了屋,就看见陆老夫人沉思的模样。她轻轻唤了一声,“三老爷膝下的风凉小姐过来给您请安。”
陆老夫人抬头看去。正正撞进风凉抬起的眼睛里。
这孩子,倒有一双好眼。十分澄净,并没有多余的谄媚与惧怕。才八岁,能这样真是非常不错的了。
“给祖母请安。”陆风凉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轻轻福了身子。衣袖都没动丝毫。动作行云流水般,端庄漂亮。
可她看着陆老夫人的眼睛,透露了太多的感情,敬畏,儒慕。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能作伪。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起吧。”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慌乱传来:“风凉小姐可在,安姨娘出事了,快,快……”一个粗使妈妈横冲直撞,竟然到了内门。
陆风凉心里一晃,安氏!
虽然只有几天的缘分。可安氏给她的温柔照料确实是周氏没能给她过的。
只有这么短的时日未见,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不能乱!
风凉哀戚的神色不加掩饰,可更多的是坚毅与冷静。她抬起头来,直直看向陆老夫人,然后猛地跪了下来:“请祖母救我姨娘。”
陆老夫人对她的反应倒有几分满意,她面容十分安静:“你可知,若此时离开,你这一生就只能是个庶女。即使你母亲认了你,也一样上不了族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所说的话,这个孩子都能懂。
风凉心里狠狠一顿。
就是说,再不能入主香门……
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庶女……
白白死了一场,重生一次还要被人左右命运……
不!
她猛地抬头,想要拒绝。
“凉儿……”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安氏唤自己的声音,浓浓的疼惜。她……
“孙女知道。请祖母救救姨娘。”眼泪啪的落在地上。
不是不难受,不是不挣扎,不是不想争取。
可是安氏是她的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将她当成血浓于水的母亲,更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本身的感情在作祟,她不能放下她不管。
况且,祖母当年真正教过她的——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亲恩大于天,她要还。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带我常用的苏大夫去看看安姨娘。”
“是。”裴妈妈点头应下。
风凉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请祖母多保重身子。”顿了顿又说,“听闻外域有种紫色花草,气息安逸,可安神。”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也并未有其他表示。
风凉走出去的时候,正巧迎面遇到一个五官十分精致的小姐,也往院子里走去。
她心里一窒——陆染墨的亲生妹妹——陆媛晴……
陆媛晴似乎十分开心,眉眼都是笑意。本来骄纵的不行的人,看见风凉竟然也有礼的服了服。
陆风凉心底有什么东西慢慢的碎掉被风吹走了。
她重生以来所有的盼望与努力。
就这样付诸东流。
随着引领妈妈到了安姨娘的院子,竟是一片混乱。貌似送信的妈妈早就送去了外院看伤。院子里无人做主,一团吵杂。
丫头们嘤嘤哭着,似乎十分惊慌害怕。风凉心里一沉,快走两步进了屋子。
一掀开门帘就是浓重的血气。
举目望去,床上,一身鹅黄衣裙的安姨娘面色惨白,额头碗口大的红彤彤的伤口正冒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