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繁殷殷的笑脸,林我存胸中的闷气一扫而光:“没什么,你看上去很累,也要好好休息。”
书繁笑了笑:“****这行,哪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前几天照顾着你,才算偷空透口气。别说这个了。”
“我想,我昨夜今早一直都没能来陪着你,你恐怕有点冷清了。”
“没有没有,我看看那些书,时间也过得挺快。”
“如果你只住一天两天,我也就不说了,可是你身体还没好全,不知要住多长时间,而且……我希望你能多陪着我住些日子,所以,”书繁停下说话,看着林我存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犹犹豫豫地接着说下去。
“早晚有一天你会从别人口里知道我是做什么的,那不如现在我自己亲自告诉你……我是这西陵府最大的花楼金风阁的头牌姑娘……你会嫌弃我吗?”
书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表情楚楚可怜,眼睛望着林我存,似乎要滴出泪来。
林我存想起昨天自己听到书繁和银锁的对话,加上刚才的想法,他没有太过惊讶:“我知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那么好。”
书繁似乎有点惊讶:“你真的不嫌弃我吗?别人表面对我客客气气,可心底里是极瞧不起我这样的……烟花女子的。”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林我存把书繁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低声说:“真的,我不嫌弃你。”心里就暗暗想着自己从现在起开始一定要对书繁好一点。
书繁展开一个终于放下心来的笑容:“哥哥,我就怕你看不起我这出身。”
“不会,我一辈子也不会看不起你。”
“那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哦。”
林我存点着头,觉得自己跳出了不以出身论人好坏的圈子,又长大了一点。
看见林我存昏倒,红衣姑娘银锁忙着捡起跌落在地上的荷包,那是昨夜陪着书繁姑娘出来应酬时,自己保管不慎,什么时候落下马车的也不知道。
发现这装满首饰的荷包不见了,银锁急得直哭,书繁按捺着怒气,带着银锁乘着马车往来时的路上找去,幸亏被林我存捡到了,要是被别人捡去,那多半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珠儿见银锁根本理都不理他们二人,转身就往马车走去,显见是立即就要走人,一下子急得大哭起来。
听见珠儿的哭声,马车上的人奇怪了,探头看来,珠儿正求救般看向马车,见状立即跪倒:“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哥吧。”
那姑娘看见昏过去的林我存,眉头皱了皱:“他怎么了?”
“我哥病了两天了,还受了伤,我们刚到西陵府,人生地不熟,现在又哪里有钱看得起病啊,请姑娘看在我们拾金不昧的份上救救他吧。”
书繁想了想,吩咐车夫将林我存搬上车,拉回了自己的住处,珠儿跟着他一起住进了这金风阁单独为书繁配置的小院。
本来银锁是安排林我存和珠儿住在一间下人的屋里,等着大夫来为林我存看病的时候,书繁姑娘过来了一趟,正逢林我存高烧难受,不断辗转翻身,把眼罩给弄得脱落了。
书繁弯腰帮他重新系好,直起身的时候却立即吩咐下人们将他搬进自己的房里,亲手照顾,根本不要下人插手。
珠儿和众人皆觉得十分奇怪,难道天仙般的书繁姑娘看上了这个穷小子了?
安顿好林我存,书繁便将珠儿叫去,仔细询问了他们二人的情况,为了证明自己和林我存都是落魄的好人,珠儿便将二人自认识以后的经历详细告诉了书繁。
书繁听了也不说什么,只叫珠儿安心住下,待林我存病情好转后再做打算。
可以白吃白住,又不用做什么事,连林我存都不要她照顾,珠儿哪里会不愿意呢,忙点头应允。
不过一两天后她就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场所了,这种地方,她不陌生。
之前想离开林我存的念头立即浮上了她的心头,现在是多好的机会,要是能跟着书繁混,那可比继续跟着林我存流浪好不知多少倍。
反正林我存之前就说过自己要到处去的,她一个女孩子,虽然对林我存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是又没有得到林我存的婚姻或爱情的承诺,她怎么敢赌上自己的人生呢?
既然书繁姑娘看上去对林我存颇好,那等找机会求她留下自己应该不难,珠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对这个院子里的人便十分殷勤。
珠儿自己心里虽有主张,但也没有外露,每天只随着银锁等人进出做事,观察着这个地方的人的行事特点,跟原来翠柳院有什么不同,心里暗暗谋划着自己将来所想占据的位置,要是能将银锁取而代之就好了,可是银锁那是跟了书繁多少年的丫鬟,连那个荷包险些丢失这么大的事,过后书繁也并没有责罚她,就可见她的地位的不可撼动。
还有,自己始终是殷岭县那个小地方出来的,有些时候就有点小家子气,没有银锁那样大气和有决断,所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做个次一等的丫鬟算了,珠儿打定主意,就等着哪天林我存身体好些,自己去看他时,偷偷请他帮忙跟书繁说说,留下自己在她身边做事。
既然林我存将来是要离开西陵府的,到时候自己就说自己不愿意拖累他,留下算了,想必林我存也不会不答应,少了自己,说不定他还更自由。
可是,珠儿每天只被派着帮别的下人打打下手,连书繁的房间她都接近不了,更别提想见林我存一面了,不过她可有耐心,大家都说书繁姑娘对林我存好着呢,那自己好歹也算是林我存答应带着她照顾她的,怕什么。
时间悠悠忽忽过去了几个月,林我存早已康复,书繁也照常接客应酬,闲暇时间就跟林我存呆在一起消磨着,房间里时常传出两人的说笑声,林我存跟书繁相处极其融洽,把自己要走遍四方的理想暂时丢在脑后。
书繁只说自己从小到大,被逼着学习的只有琴棋书画、吟风弄月,从来没有学过女红,叫人帮他重新做了眼罩,让他可以在下人们面前出现。
下人们都知道高傲的书繁姑娘终于为情所动,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虽然他有只眼睛不好,但打扮起来后样貌也算能配得上她,虽然寒酸了点、跟其他公子老爷相比露怯了点,但表面上还只能捧着不能得罪,要不然在书繁姑娘面前可吃不了兜着走。
金风阁的妈妈眼界自然跟翠柳院的妈妈不一样,她早就得知书繁捡了一个生病的青年男子回来,而且对那人有莫名的好感,不但衣不解带地侍候了那人好几天,还因此推辞掉了好几天的应酬,她心里当然不乐意了。
可是她对自己的姑娘是了解的,书繁从来不做无本生意,可是既然那人没有什么潘安之貌,也无子建之才,更无敌国之富,那她必定是对那人动了心了,这可不好,很不好。
不过自己虽然亲手养大了书繁,但这丫头厉害得紧,在开始成为金风阁的摇钱树之后,就跟自己签订了协议,其中有一条就是自己不能干涉她院子里的事。
于是金风阁妈妈叫来了银锁,叫苦连天地说了几句那几日的生意一落千丈的话,银锁这个鬼灵精,自然会去禀告自己的主子。
当晚,书繁姑娘就照常迎客了,但是,她先专程过来了金风阁妈妈房里一趟。
“妈妈,你相信我吗?”
金风阁妈妈装作听不懂:“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妈妈,你就别装了,我说的是我留了个人在我房里的事。”
金风阁妈妈只好点头:“我知道,可我没干涉你呀。”
“我就怕妈妈你沉不住气,早晚有一天过来我那里把他打出去。”
金风阁妈妈脸上有点尴尬,她是有那么个意思。
“妈妈,你信我的话,就别管我留这个人干什么,我对他怎么好,等到将来好处来的时候,少不了你一份。”
金风阁妈妈看着书繁,那美丽面孔下的脑袋里在琢磨着什么她一点也猜不出来,可是,从之前书繁交际的手腕、判断来看,她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于是金风阁妈妈点了点头:“只要你不耽误生意,不因他而推掉应酬,我就不管你。”
书繁伸出雪白的双手,跟金风阁妈妈击掌为誓。
珠儿找空跟林我存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林我存自然忙不迭点头同意,只说等自己临走的时候再跟书繁提这件事,只是什么时候走,那就等等再说吧。
珠儿心里有点急了,自己跟林我存不一样,他那是座上客,说更进一步,是书繁姑娘将来的入幕之宾,他想闲着就闲着,谁也不敢说什么,可自己,其他人早已知道自己并非林我存的什么亲戚,老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吃闲饭,下人们话语中就有了轻蔑之意,她再怎么脸皮厚也吃不消哇。
这天下午,瞅着书繁刚刚进门,珠儿几步跑了过去:“书繁姑娘,你来了。我有几句话想斗胆跟姑娘说一说,不知姑娘有空没有?”
书繁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珠儿四下一看,侍候书繁的丫鬟仆妇们四五个人围在身边,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的要求,只是唯唯诺诺不出声。
书繁见状,知道她是想避开众人说话,便说:“你来房里说吧。银锁,你们下去。”
进屋看见林我存不在,书繁有点失望,在桌边坐了下来,珠儿忙帮书繁倒了茶:“书繁姑娘,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留下我们住了那么长时间,谢谢你了。”
书繁端起茶来喝,打量着珠儿,珠儿见林我存不在,心里便更大胆了一点:“书繁姑娘,你也知道我和小林哥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是因为他心地好才一直带着我,我也成了他路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