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左含香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波动,那是林我存不明白的。
林我存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左含香:“左将军,我不敢说我是对的,可在支高那老贼的逼迫下,我不得不走这条路,否则我也是死路一条。”
“我敢说,我取了这天下,坐上王位,一定比那司马家和支高更能为黎民百姓着想……”
左含香好像在想什么,抬起手来止住林我存的说话。
良久,远处隐约传来了林我存侍卫们的大呼小叫,林我存有点惊喜,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那或许……
“林我存,你听着,我只说一遍。”左含香开口了。
“我本来今夜是要来取你项上人头的,因为支高要我拿你的命去换我父亲的命,但是,因为你的这只眼睛,我改变了主意,决定辅佐你夺得这天下。”
“你明天只管进京师吧,那会是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因为我绝对不会害你;二、将来你必须保证我左家和芮家的安全;三、你登基后必须封我爵位,主掌国中军队,如果你设内阁的话,我必须是其中一员。”
“只要你答应这三条,我可以无其他任何附加条件为你拼死得到并保住这天下。”
林我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含香愿意辅佐自己,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自己能相信他吗?
难道左含香也相信那重瞳主天下的传闻,那么,现在自己倒头一次因这眼睛而得福了,林我存心中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应该欣喜。
“你可以故作考虑地多拖一会儿时间,可这并没有意义,要杀死你,我易如反掌。”左含香将手中的宝剑往前送了送,林我存这才醒悟过来,在他面前,自己实在是不必玩什么伎俩。
左含香并不立即迫使林我存回答,他还是给林我存留了一点思考的时间。
左含香提的条件中,保左家的安全没问题,现在他放过了自己,为这个也值得;保芮家的安全,他大概是考虑到芮红照,不过因为芮海峰是岳父的好友,又是自己的主婚人,这个问题也不大。
但是他要掌兵权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这天下也有野心?自己就是凭着这些军队即将打下天下,自然知道手握兵权的含义。
还有那第一条,全心全意相信他,任何一个人怎么可能相信一个曾经要刺杀自己的外人呢?他掌握兵权后,将自己赶下台那是眨眼间的事,林我存犹豫了。
左含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自己一直很敬佩,能得到这样的人的辅佐,那简直求之不得的事,这样的人甘愿臣服在自己脚下,这能让人相信吗?
蓦地,他想起了慧理老和尚的话,“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对,自己内心一直是相信左含香的,那么,现在就算是直觉也好,赌一把也好,不妨答应他。
况且自己除了这条命以外并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这天下,说到底现在不是还没到自己手中吗?自己从一介平民,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已经算是不枉一生了,还怕失去什么呢?
功名利禄在死亡面前微不足道。
“好的,左将军,我答应你,我相信你,将来若是我取得天下,一定封爵与你,但在兵权上我也有条件,兵权是不可能全部交给你的,最多平时军队由你管理,但遇事必须有我、你、兵部、内阁四处同时同意方可调兵遣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左含香毫不犹豫收回了手里的剑,向林我存伸出手来,林我存也伸手跟左含香重重一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左含香却不多说,转身要走,林我存忙叫住了他:“左将军,那你没有杀了我,怎么去向那支高交代?左大将军的性命岂不是危险了?”
左含香顿了一下:“这个我自己去设法,如果解决不了,再来向你求助。”
他回头又看了林我存一眼,眼光仍旧琢磨不透的:“牢记着你的承诺,将来你如果治理这天下不当,我依旧取你的性命。”说完,人就消失在那茫茫的黑夜里。
众侍卫赶到观音阁的时候,林我存已经系好了眼罩,正仰望着嘴角含笑的观音菩萨。
左含香收回宝剑,向黑夜中潜去。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小屋里,屋里的人似乎等得焦急了,见他一进来就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含香,怎么样?得手了吗?”
左含香摇摇头,放松地坐了下来,倒水喝。
那人急了:“不可能啊,你的功夫据我所知不差啊。”
“慎知,你别急,坐下说。”等待左含香的人竟然是重光寺的主持慎知和尚。
只见他急得头上泌出汗珠,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慎知,之前你说得对,你叫我再好好看看、想想,我看了,也想了,决定改弦易辙,奉那林我存为主。”
“什么?”慎知吃了一惊,他看看左含香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坐了下来,沉思起来。
这个幼时的玩伴自己是了解的,他做事非常深思熟虑,一般来说,很少做出错误的决定,可是,他今晚的行为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将来,他真的想好了吗?
“你被他说服了?”慎知冷静下来,斜眼望着自己的好友。
“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你就跟着他?”慎知不相信。
左含香摇摇头,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这事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我要回京去,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去连夜处理。”
他没有再向慎知解释,乘夜下山进京。
左含香被班永超和仰重思设计关在了清华府知府后院的花厅里,一同被关押的还有清华府知府秋畹仪。
左含香已经判断出自己现在的处境定然跟京师和皇帝有关,也跟右丞相支高有关,现在他急的是他们要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
“秋大人,外面的人有你认识的吗?”看着厅外来回巡逻的兵士,左含香不抱希望地问秋畹仪。
秋畹仪如同他所猜测一般摇着头:“这些大概都是挥远军或致远军的兵士,我一个也不认识。”
左含香不免气馁,这些天,他偷偷四下查看,窗户上无一不被加了铁栏,门口的铁栏更粗,屋顶的瓦片上加了一层网,而且班仰二人派了兵士在厅外来回巡逻,从早到晚,从不间断,看样子是把自己当做要犯了。
日常的饮食倒是不差,显见对方是不想太过难为自己。
自己的几个侍卫因为自己的关系,大概是不会被处死的,但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左含香猜测距离不会太远,因为集中关押要方便管理得多,所以大概也是在这知府府邸中。
这秋畹仪是很好的一个谈话对象,但在逃走的事宜上对自己毫无助力。
换个人,也许就安静地住下来,等着未知的命运了,可左含香心里挂着京城、父母,还有芮红照。
自己被调回京城这段时间,总算跟芮红照在一起过了一段神仙日子,两人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同吃同住同出入,再也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看着跟自己在一起时芮红照那开心的笑脸,左含香深深心痛,自己耽误了她多少青春时光,为了自己她什么都不要了,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补偿她。
可恼的就是那支高了,总不让人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等着,自己脱身后一定要找他算一次总账。
自己现在有的,就是手里的一支宝剑了,还有自己的头脑。
“秋大人,你把府里的布局再跟我说一遍。”左含香靠在榻上,对秋畹仪说。
秋畹仪不明白左含香反复问他府里的布局是什么意思,但仍然耐心地又向他详细讲了一遍府内外的房舍布局。
班永超和仰重思来过两次,只是看看他是否还健在,不跟他说话,也根本不进来,让他无从下手。
左含香闭目沉思,总得想个办法出去,突然他听见窗外的守卫士兵的交谈声。
“哎,你听说了没,京师已经被若羌人占领了。”
“什么?不可能啊,那是京师啊,守卫森严,城防坚固,你在说笑话吧?”
“什么笑话,是真的,我是听班将军的侍卫说的。”
左含香跳了起来,偌大一个帝都就这么轻易失守,这怎么可能?如果自己没有出来平乱,统领着禁军外卫抵御,那决不至于如此。
对了,这就是支高把自己调出来的目的,绝对是!
左含香大怒,支高这老贼,一手遮天、陷害忠良、卖官鬻爵、鱼肉百姓都罢了,竟然连自己的国家都要出卖,简直不是人!
他奔到窗前:“那皇上怎么样了?”
那几个守卫士兵被左含香的声音吓到,看看他焦急的脸色,相互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人便说:“左统领,说与你知也不妨,皇上落入了若羌人手中,生死不明。”
“那太子呢?”
“太子和皇后被支丞相和左大将军保护着,逃到建宁去了。”
是这样。左含香没有再问下去,回到榻边坐下。
支高的意图虽不太清楚,但看他保着太子逃走,那就可以猜测他将来卷土重来的时候,是要打着辅佐太子的旗号的,可是,怎么连父亲也跟支高在一起了呢?
既然支高的目的已经达到,左含香猜测那班仰二人近期必定亲自过来看自己,而且就会谈到相关的事宜,比如说要自己选边站之类的,那就等着他们来再说。
左含香想着,不断做出种种推测,不行,无论是哪种推测,都不如自己亲自出去查探为好。
不料一个来月过去了,班仰二人并没有来,自己被关押的生活一如既往,左含香打定主意,不能再等了。
秋畹仪半夜被冷醒了,他挣扎着起身一看,自己的被子已经掉到了榻下,他弯腰拉起了被子,只见一道影子映在自己的手上,半夜三更,难道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