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孝还指望着周围的几支之前笼络好的军队会来增援自己,加上永海城内外自己的队伍,起码也能跟林我存的兵马抗衡一下,毕竟自己的人数是对方的一倍啊!
可是,他望穿秋水,也没有等到那些增援自己的队伍来到,凌波阁就已经被林我存围成铁桶一般。
林我存没有立即强攻凌波阁,他要抓活的怀王去见太子,好作为向他登基成为新帝的贺礼,同时也震慑一下国中的其他叛军:“你们的兵马有怀王多吗?你们的声名有怀王显赫吗?看看,他都是这样的下场,你们还能跟朝廷做对多久?”
把怀王这个熹商国内最大的叛军头目给拿下,是一种警示,让国中其他叛军自动解散或者向朝廷归降,林我存可不想又用上几年的时间来在全国各地平叛,那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怀王正奇怪自己的兵马怎么这样就无声无息被消灭了,援军也久候不至,就听得阁下有人大喊:“上面叛军头目司马孝听着,你若立即下来投降,可保你多活些日子,死后留个全尸,将来也许还有被新帝赦免的机会,如若不然,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正是林我存的,司马孝听得全身发抖,自己称帝的美梦就这样破灭了?
他环顾自己的手下将士和谋士门客,那些人全都面面相觑,眼珠子乱转,谁也不说话。
阁子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阁上的其他人听了,你们不是此次叛乱的主谋,自己下来投降,可免一死。”
这声音是如此地具有诱惑力,那些人几乎全部动心了,这种时候,保命要紧,没有必要向司马孝显示自己的忠诚了。
司马孝的几个谋士相互看了看,彼此的意图各自心里明了,其中一人上前向司马孝深施一礼:“王爷,别怪我们无义,这种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一起下去吧。”
司马孝的脸色由刚才那种涨得血红变成煞白:“好啊,我这才一失败,你们就个个要离我而去,当初说好的辅佐我称帝的那些豪情壮志到哪里去了?”
“果然是成者王侯败者寇啊!不行,死我也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来啊,司马明星,把下阁的楼梯立即给我拆了,我要你们全部给我做陪葬!”司马明星是他最信任宠爱的一个儿子。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向司马明星,司马明星却好像有点迟疑了:“父王,我可不想死!”
司马孝一听,一个耳光就打在儿子脸上:“你这个懦夫!枉为我司马孝的儿子!”
他正骂着的时候,想降的人更怕了,司马孝翻起脸来可不得了,趁现在他还在教训自己的儿子,赶快跑吧,于是大家开始偷偷往下跑了,有司马孝的贴身护卫便上前拦阻。
求生的希望使那些文人谋士等人的力气增大,那些护卫们又要防着下面的人攻上来,又要拦住上面的人逃下去,阁子上一下子变得嘈杂无比。
林我存喊话后,听见阁子上静寂了片刻,便又乱了起来,知道自己的话生效了,于是便做个手势,手下的人就开始向阁子冲去。
凌波阁的大门很快就被撞开了,还没等林我存他们的人冲进去,就有人高声叫着:“林将军,我们愿降,我们愿降!”一群人紧接着就冲了出来,那是司马孝曾经的亲信、好友、故交、手下。
当林我存他们冲上去的时候,司马孝已经砍死了自己的儿子,爬上了凌波阁的窗户,他探头向下看着,眼中露出了恐惧,可回头再看看面对的林我存,目光中就露出了仇恨:“我司马孝就毁在了你这个独眼龙的手里,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我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时说这样的狠话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可是司马孝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望着远处山峦间的夕阳,猛吸了他这一生最后一口空气,松开了抓住窗棂的手。
司马兄弟的死法,竟然是那么相似。
这边凌波阁上下内外喊话游说,那边战场上林我存已经命人立起几面大旗,上书几个大字“降者免死”,叛军士兵们见大势已去,本就不十分牢固的主从关系立刻破碎,纷纷弃械投降,霎时间降兵无数。
后来光是打扫战场就用了好几天的功夫。
司马孝等不到的那些援军将领陆续率军向林我存投诚,这些都是林我存的手下去游说过的,其中有幡然悔悟的,也有见风使舵的,只道自己一时糊涂或遭受胁迫,反正怀王已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被迫加入叛军。
林我存命手下将战场上那些金银财物全部收集回来,而后便带人去见栾玉林,把这次战事的经过和结果讲了一遍,着重说明自己手下士兵强抢百姓财物实在是自己的计策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请栾知县原谅那天自己的无理,并命人将那些财物抬到县衙门口,叫人沿街敲锣打鼓公告出去,请之前财物被抢的百姓自行到县衙认领,实在是找不回来的由军中补偿。
栾玉林已经写好了奏折,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得惭愧不已,一把将奏折撕得粉碎:“我就说,林将军一向风评极佳,断不会做出纵容手下兵士这种事,我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次打了胜仗,林我存这一等忠义伯的名声益发响亮。
谁知还没有等他班师回朝,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从京师传来,国丈支高突然废黜了太子,自己登上皇帝宝座,改国号熹商为顺昌,年号为大行。
山河变色,国家即将陷入更深的动荡不安中。
这个消息说实话丝毫没有令林我存惊讶,它仿佛早就存在于他的意料之中,好像从太子亲自送自己西征那天起,就进入了他的意识中潜伏了下来。
现在那个脑海中隐隐的想法变成了事实,林我存面临他人生中再一次重要的抉择:是继续奉那被废的太子为主子,还是改投支高的门下?
不管怎样,林我存觉得还是先回京交差再说,毕竟朝廷还在龙京。
照惯例,这样为了某事而集结起来的队伍随着事情的结束,也就可以解散了,林我存手下现在共有四十来支军队,这样带着跑来跑去也不行,还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正当林我存准备解散讨伐军,而后自己回京的时候,一道圣旨传了下来。
圣旨上说,之前林我存西征打败若羌人,救回了前朝皇帝,虽然前皇帝崩了,但震慑住了若羌人,仍算大功一件,现在又平灭了怀王的叛乱,也是大功一件,但是,就是因为功高盖世,该人恃功而骄,明明平叛之事早已完毕,却仍不肯解散军队,胸怀叵测,意图不明,现着令林我存立即就地解散军队,让各路队伍回归自己的驻地,他本人自行进京接受皇帝及各职司的问讯。
接到这样的圣旨,林我存还没有来得及生气,他手下的各路将军便嚷了起来:“这不是胡说吗?我们在林大帅的带领下,浴血奋战,才总算取得了今天的胜利,不提给他加官晋爵也就罢了,怎么说是他胸怀叵测呢?”
自从军以来,林我存头一次感到了悲愤莫名,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朝廷,自己带着手下出生入死,怎么这个新皇帝一句话,就完全抹杀了自己的功劳,还附加了莫须有的罪名。
林我存沉了脸,半天才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明天解散讨伐军,各自回自己驻地去。”
“大帅你呢?”
“我当然回京交差。”
“交什么差啊,大帅,说不定你一回京,那什么大行皇帝就立即找个什么借口把你下到大牢里了,你可千万不能回去呀!”
“是啊是啊!”
伊天伟一声叫了起来:“若是这样,大帅,还不如他娘地也反了,我就不信,你带着我们,会打不出自己的一个天下!”
“胡说!”林我存忙制止了伊天伟的说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大家不要再说了,我相信,等着回到京里,自然能够向朝廷阐明我的清白。好了,多余的话就别说了,大家下去歇息吧。”
手下人不忿地接着嚷嚷起来,林我存没有再接话,一个人回转到自己的营帐去了。
一直到天黑了,营帐里也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没有他的传唤,手下人自然不敢来他帐前喧哗,连陆道安也是小心翼翼地在门口踮着脚尖听听就走开了,遇上这样的事,任谁都受不了,还是别去触大帅的霉头,要是大帅突然发脾气,那可就不得了了。
林我存回到帐篷里,卸下戎装,换上便衣,躺倒在床上。
大战之后的林我存,也不过是整肃军务,准备归程的行装,放松的弦突然被这两件大事给重新绷紧,他的心里有点浮躁起来。
此刻,一个人呆着,在这似乎空空的帐篷里,充溢着令人烦闷的空气,林我存翻着身,发现这床也是硬邦邦地,令人很不舒服。
奇怪了,怎么官职越高、越混下去事情就越多越麻烦呢?
从军以来,发现自己真的适合干这一行,从来没有什么苦和累的感觉,今天怎么这么疲惫?
他不由得往今天接到的圣旨这件事上想去。
为什么支高要说自己胸怀叵测呢?难道他真是认为自己会恃兵造反,那他当初何必要让自己一步一步升到高位呢?让自己一直待在锋翼军,一辈子得不到升迁也就是了。
而且还设了弓武这个暗哨,结果功败垂成,枉费了那么大的心力。
林我存心里突然想起了往事,刁德华为了郭玉塘陷害自己,徐益为了保儿子抓了自己,这些,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