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辉武看着儿子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为老不尊,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林我存呆呆望着父亲,一向不苟言笑、正派严肃的父亲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真是难以置信。
看着儿子呆望自己,一付难以接受的样子,盛辉武索性说个彻底:“现在你也到了嫁娶年龄,以你的情况,要实实在在寻一个愿意嫁你的女子不容易,何况一般人家哪里会敢要你这样的女婿,除非……”
“可以说,郭小姐是你目前唯一的最好的选择。我看你对她十分喜爱,她对你也并非完全无情,只是……她怎么突然想要回家呢?要是再呆上一年半载,我相信你肯定能让她答应嫁你。”
这话再度勾起了林我存刚才的记忆,是啊,本来今天白天两人在山上浓情蜜意,可是才过了一两个时辰,郭玉塘就完全变了,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存,你再回房去想想,反正还有几天时间可以转圜,如果你没想好,跟我说一声,我再设法拖延几天。”
看着儿子一时间没有做出决定,站起身来,盛辉武也站起身来:“我存,你也长大了。我和你娘陪不了你一辈子,以后的事很多你都得自己做主,自己去面对。”
他陪着儿子走了两步,轻轻抚着儿子的肩背:“我存,我跟你说,任何事情的解决之道都不止一条。这事其实也只算是小事,将来你或许会遇上更大的事情,你切记,有时候切不可意气用事,有妇人之仁,凡事只要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了,不要去管过程。嗯?”
见儿子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盛辉武放心了,儿子心思比较细密,不会冲动做事这点最让他放心。
林我存出了父亲的房间,没有去郭玉塘房里,他径直走进了书房。
今天可真是特别的一天。
自己白天走进了天堂,傍晚却落入了地狱,到了晚上,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的泥沼。
父亲的主意并非不好,就目前情况而言,这简直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了得到郭玉塘,值得自己颠覆自己的道德观吗?
人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就只是娶妻生子吗?
书架上的书散发着令林我存心定的气息,在郭玉塘出现之前,自己可从来没有这种疑惑。
“大丈夫何患无妻”这话突然跳进了林我存的脑海,自己每天打猎、看书、吃饭,从来没有想过要探究一下这些书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现在,看着它们,林我存有点了悟,跳出这件事本身来看的话,自己对郭玉塘的喜爱就正说明着自己的成长。
就算没有郭玉塘,也有杨玉塘、张玉塘来让自己知道爱情的滋味。
那么,放开郭玉塘,就是放开自己。
林我存恍然大悟父亲说“放她走”的意思,激动地站起身来,冲出书房,抬头一看,父亲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林我存心里敞亮,冲着父亲的房间露出了笑容。
他走到郭玉塘房门口,轻轻叩门:“玉塘,我有话要对你说。”
屋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林我存也不生气:“我不想大声讲话让我爹娘他们听见,你不开门也行,到门后面来听我说。”
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林我存压低了声音:“我喜欢你,很喜欢,满心都是你。”
“虽然我不知道你晚饭时为什么性情突然变化,说要离开我家,离开我,但我不怨你。”
“你有你的想法,你还许了人家,你担心家里人,你想家了,还有你岁数还小,我想这些都是你要回家的原因。”
“我不硬留你了,等我安顿好我爹娘他们,就送你回去,你这两天就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今天在山上,我很高兴,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谢谢你!”
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讲完了想对郭玉塘说的话,林我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郭玉塘被林我存我脱口而出的话气得半死,什么叫做“人尽可夫”,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看见林我存说出这句话后后悔的样子,她也知道这是他冲动之下的无心之言,可是,他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
她把林我存赶出房间之后,关了门,伤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刚才她骂林我存的时候,这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很久了,要是林我存再不出去,她可保不住还能忍多久。
虽然自己的离开对林我存是个突然的打击,可他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乱说乱讲啊。
“我是怎么了?怎么能在白天才跟他深情相拥接吻,到了晚上就决定离开他,我这是逃避还是理智的决定?”
郭玉塘任凭眼泪流着,她听见盛老爷叫林我存的声音,听见他的脚步走了开去。
郭玉塘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她要好好想一想。
白天在那个青青的小径上,两人都是头一次品尝到了爱的甜蜜。
那一瞬间,郭玉塘只想着:“就是他了!今生自己就跟定这个人了!”
可是,从山上往回走的时候,离家越近,她就越感到一种迟疑,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不知自己的将来会怎样,但是,也绝不该就是这种结果。
她心里忐忑不安,一种急急惶惶的感觉擒住了她的心脏:“一定不要这么年轻就陷在感情的漩涡里。要赶快离开,离开盛家,离开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子。”
自己跟了他,他会对自己好,可是会好多久?两人的感情完全是看不见将来的,光是想想一辈子就困在这山上就害怕,一辈子啊!
还好,还好刚才自己提出要走,趁两人的感情还未发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趁早离开。
想到这里,郭玉塘哭得越发厉害了:“女人真可怜,为了生活的稳定和将来的安全,连真爱也只能放弃。”
这时,她感到身上有一股寒意,要是此时有一双宽阔的臂膀能来抱住自己就好了,让自己好好的哭一哭,可是,再怎么样,她也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抱紧自己。
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她不为自己打算,那谁又会来为她打算呢?
“林我存,实在是抱歉了……”
正在这时,她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同时听见林我存的声音:“玉塘,我有话要对你说。”
郭玉塘急忙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她不想开门,不想让林我存发现自己正在哀悼正在逝去的初恋,同时,她还怕林我存闯进来。
门外林我存继续在说:“我不想大声讲话让我爹娘他们听见,你不开门也行,到门后面来听我说。”
郭玉塘擦擦眼泪,慢慢走到门后面。
她听见林我存说:“我喜欢你,很喜欢,满心都是你。”
郭玉塘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这时她头一次听到有男子对她表白。
她屏气静静听着,直到听见了林我存离去的脚步。
“今天在山上,我很高兴,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郭玉塘在门后面低声地流着眼泪说。
虽然林我存的话里一句道歉也没有,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着想。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
冲出去告诉林我存:“我不走了!”不,决不能。
郭玉塘为自己的自私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当郭玉塘红肿着两个眼泡出现在盛家人面前的时候,盛家三人皆楞了一下,显然,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林我存爱惜地看着她:“玉塘,你昨晚没睡好?”
梅娘也说:“要不再去睡一会儿?”
郭玉塘摇摇头:“不睡了,今天要给我存大哥赶着做一件衣裳。”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伤悲。
林我存也不再劝,只匆匆吃了早饭,挑了些东西就下山去了,他要为家里添置一些米粮和日用品,让两老在自己送郭玉塘回家的那段时间里不致断粮。
梅娘送林我存出门,郭玉塘默默跟在旁边,看着林我存远去的背影,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三天以后,林我存回来了,但盛老爷在家里却生病了。
林我存一进门听说父亲生病,就往他房里去,心想:“难道爹又在想法拖延时间了?这是何苦,也怪我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想通了。我这就跟他说去。”
林我存进到屋里,一看父亲的面容,心不由得往下一沉,爹绝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
盛辉武的面容憔悴,本来还略带红润的面庞不过两三天功夫,已经变得蜡黄,脸上的老人斑一块块十分明显,把他的年龄一下子凸显出来。
林我存两步上前:“爹,你这是怎么了?”
盛辉武强打精神:“我不碍事,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你们别担心。我存,你去拿笔来,我写个方子,你去把药采来,煎了我吃两次就好了。”
郭玉塘急忙把纸笔拿来,盛辉武提笔写了几个字,手就开始抖了起来,林我存急忙接了过去:“爹,你念我写。”
盛辉武仰在被褥上,有气无力地念了一些药草的名字和剂量,又告诉林我存,哪种药在哪里采得到,哪种药自家已经有晒干备好的。
林我存点头应着,忙着上山去了。
郭玉塘也不去提叫林我存送自己回家的事,这种时候,还是把老人照顾好再说。
幸亏平时盛辉武带林我存山上采药时,就把自己所学所知的药草知识多多少少告诉了儿子一些,林我存很快采回了药,药煎好,给父亲服下,如此几天,他的病情才缓解了一些,面上有了一点光泽。
见父亲病情好转,林我存也就忙着去做事,留下郭玉塘陪在病床前。
听着林我存在院子里劈柴的声音,盛辉武望着正低头缝衣的郭玉塘,突然开口说:“郭小姐,你能嫁给我存吗?”
郭玉塘一楞,抬头望了望盛辉武,又低下头去,似乎要忙着做针线,嘴里回答说:“盛老爷,这事我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