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韩枫说的那间空房子的楼下。
这是一栋旧式楼房,房子外表有些破烂,风格像是仿的英式建筑,这要仔细观察才能看的出来。
韩枫说这栋楼是很早的时候,一位英国工程师建造的。建成之后很多人都不太习惯这种风格的居住环境,而他的父亲恰好曾经在国外留过学,很喜欢这些洋玩意,所以就买下了其中的一间。
韩枫家在三楼,我们进去后才发现,楼梯上的照明灯都已经坏掉了,窗户很小,照进来的光线几乎不足以看清楚前方的道路,而且楼梯的结构还有些复杂,内部七拐八弯的,没几下我就转晕了。
而韩枫早就轻车熟路,他走在前面,轻轻的拽着我的袖子,不住的告知我哪里该转弯,哪里该迈开步子。
韩枫打开.房门的时候,一缕刺眼的阳光瞬间从门缝里照射在了楼梯上,仿佛刚刚从一口深井升到了地面那般,屋内的明亮和屋外的黑暗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整个三层都是韩枫家的,虽然是一层,但其实面积也没有很大,大约二百多平米左右。
屋子内部的墙都被打通了,形成了一个大间,地表铺着天然的木制地板,四周的墙壁上贴着暖黄色小碎花的壁纸,天花板正中央垂着一盏巨大的吊灯。朝阳的一侧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窗边有一个精致的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套挺考究的茶具。其余的就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点缀着一些绿色的盆栽。
“这里有点像世外桃源。”
我把屋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的打量之后,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这里没有山,也没有水,也没有凡人免进的结界。可是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让我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像是远离了那些尘世间的贪恶嗔痴,做了一个隐士高人。”韩枫的眉头皱了皱,又补充道:“我好像把自己说的太伟大了一点。”
“我明白,可是这就是最真实的你,不是吗?”我用手指轻轻的摆弄着一盆文竹,“文竹太脆弱,不容易养活。可是你看,这盆文竹已经从这里长到天花板上去了,倒有点像爬山虎了。”
“我想等我退休了,我就在老家盖一间小小的农舍,门前种一些瓜果蔬菜,这样的生活该是有多惬意。”韩枫用手捋了一下额前头发,又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每次提起这件事,我妻子都会认为我不求上进,很没出息,怪自己嫁给了我这样一个穷人。”
“韩枫,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像个穷人,我倒觉得你其实很富有。你看你拥有这一屋子的宝贝,还有用满脑子金钱买不到的财富,这些东西已经把你的行囊塞的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其他别的东西了。而那些追求物质的人,才是真正的贫穷,因为他们灵魂空虚,所以需要找一些实在的东西来填装,可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空虚就像一个无底洞,金钱除了会让人本身变得越来越贪婪以外,对填补空虚一点作用也没有。”不知不觉中,说了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我自己都有点惊讶。
“这些话,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说出来的,你……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呢。”韩枫微笑的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他微笑得时候,脸上竟有一对深深的酒窝,“让我告诉你,其实你也很富有。”
“我……”我睁大眼睛,食指指向自己,“我现在还不用养家糊口,所以应该不存在什么富不富有。不过你的称赞挺特别的。好啦,我们不要在这里谈这个枯燥的话题了,我们俩这样赞来赞去。待会啊,两个人都飘飘然了。你快些给我介绍下你的这些宝贝吧,不然我们就白来了。”
“对,你跟我来。这一边的是一些历史题材的著作;那边是中外名著;靠墙的那一排是一些散文、杂谈;还有这里,全部都是古诗。”
“这是《唐诗三百首》么?我以为你这里都是一些比较高级的书呢。”
“书哪有分高级低级呢?《唐诗三百首》是我小时候买的,这本书让我爱上了所有的古诗词。”
“哦,这么说来,它还功不可没呢。”
“嗯,还有最中间的那个像杨桃一样的书架上,放的都是我最喜欢的书。”
韩枫介绍完一大堆书之后,我挑了其中的四本: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和一本《诗经》。
我们没有再这里停留多久,韩枫找来一个布袋子,把这些书装了进去,就离开了。
“秋雨绵绵,慢而长,如细水长流般,不温不火,不急不躁,故此可以久远矣。”韩枫望着外面的雨,他那细长的睫毛下有双灵动的眼睛。
“你像一位哲学诗人。”我望着他崇拜的说。
“呵,是么?我可承受不了这种夸赞,只是偶尔某一些特定的场合,有感而发一下而已。”韩枫从车娄里掏出一把伞,“你饿不饿?”
“你不说还没感觉,你这一说我倒觉得有些饿了,我早饭都还没有吃呢。”我拍拍瘪瘪的肚子。
“你怎么不吃早饭,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然小心以后长不高。”
“你还说呢,还不是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今早打电话叫我出去的嘛,我怕我去吃饭了,没接到你的电话,我又不知道你的号码。”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我应该早些说清楚的,我是想等你吃过早饭再打电话给你。”
“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家吃过早饭再过来呢。”
“我和你一样,也没吃早饭。”
“你不是可以自己做的吗?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可是自从当了西藏班的班主任之后,我每天要很早就到学校去,你们的早读比本地学生要早一个小时,为了保证睡眠,所以就没有早起做早餐,这样时间长了,也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
“哦,当西藏班的老师还挺辛苦。”
“我其实挺喜欢带你们西藏班的孩子们的,虽然你们平时很调皮捣蛋,但是你们的内心就像西藏的天空那样单纯、美好,和你们这群孩子们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我还以为我们这群孩子只会让人不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