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并没有见到阳光。
一抹顷长身影,席卷清冷,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边儿上,谁也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心思。
办公桌上的手机,一直都静静躺着,突然就震动了起来,他微微别过脸,选择无视。
完颜紫,推开办公室的门,目光落在那袭身影上,静静开口:“总裁,人都到齐,可以开始了。”
“嗯。”
何若水转过身,走出了办公室。
完颜紫立即带上了门,跟上去。
……
“怎么不接电话?”习翰一脸困惑,将尚肖的手机扔回给了她,“亏得我特意打给他,趁你生病,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的。”
手机是被他抢走的。尚肖皱着眉,握紧手机,看着他说:“你不要瞎操心了,行不行?”
“……”习翰咳嗽。
尚肖说:“你现在啊,就是给他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机会,人家都不会来表现的。”
“再说了……”她抚了抚额,“不是已经退烧了吗,生病又不是好事,干嘛要众人皆知。”
习翰叹息,坐在床边,啧啧摇头:“怪不得都说女人口是心非,我今儿算是见识了!!”
“……你。”
尚肖尴尬地别过脸,咬着唇瓣,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真不好,更不好的是,她无言以对。
“尚肖,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是飞鸟与鱼?”尚肖笑着,天真的眼神,装作不知道他问题背后的深意。
“不是。”习翰眼眸微深,“是你明明在意他,却装作不;明明爱他,却装恨他;明明想他接电话,想他关心焦急,却若无其事无所谓的样子;明明在等他,面上却永远不露分毫。”
“……”尚肖的笑渐渐消失,她望着他,忽然噗地又笑了,“你这是有意向泰戈尔的方向发展啊?!“
习翰挑眉:“明明被说中了,明明都已经不笑了,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就是你和我最远的距离。”
“……无语!”
尚肖扭过头,看向窗外。
“女孩子还是真实一点惹人爱,干嘛要掩藏自己的心思呢,多累啊,猜你的人也很累。”习翰吊儿郎当的说。
尚肖依旧望着窗外,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外面有什么长得新奇的鸟儿停了下来,让她不由自主看的很专注。很认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忍着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眼睛里……
维持的寂静中,习翰喝着茶,按耐不住开口:“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瞎淋雨了。”
“知道了。”尚肖说。
“哟,这下不做哑巴了?”
“……”尚肖无语。
习翰清了清嗓子,目光定格在她淡丽的侧脸上,“要不是我的赫赫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把自己又弄的不死不活了,像赫赫被他抢走那几天似得,这一次,他又抢走你什么了?”
这一次,他又抢走你什么了?
尚肖也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明,他没有抢她的东西,抢她的儿子,可是为什么,看着他就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就是很伤心很伤心呢?!
“是他彻夜不归惹怒你了?”
尚肖想说,他归不归,跟我有什么关系?!然而,她眼神黯淡,扶着额笑着叹了口气,他刚说过那个《世界上最遥远距离论》,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不想再被他吐槽,她暗暗的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见着尚肖又沉默是金了,习翰摸着下颚忽然皱眉说:“要不,你跟我过吧!”
“……啊?”尚肖惊讶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习翰切了一声,“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再说,我们相处的也挺好,凑合凑合应该也能过日子。”
“你不等你的真命天女啦?”尚肖感到好笑。
“不等了。”习翰说,“幸福就在身边,还等什么呀。”
“……”尚肖无语地摇了摇头。
“喂,你认不认同我的话?”习翰问。
果然,他的眼里,尚肖在摇头,他第一次因为情伤,颤了眼眸,第一次好像万箭穿心。
“我理解你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你认为,他不要我了么?我告诉你,他不要我了,我还不要他了呢。兄弟,如果你想安慰我的话,不如陪我喝酒好了。”
“……谁和你是兄弟?!”习翰迅速做出一脸嫌弃。
尚肖扯了扯嘴角:“那是同事!”
习翰哼了一声,“行了,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对了,以后有什么告诉我一声,别自己一个人闷着、喝闷酒。”
只恨没有一个,不在你身边,却能将你的所有都清楚的超能力,找小孩子通消息,毕竟并不是太来得及。正如她半夜发高烧,而他早上才痛过赫赫知道这件事。等他到了她身边,她已经好多了。
她最艰难的时候,是一个人在熬。
习翰深深地望着她,心中那种痛更奇奇怪怪的强烈了:他想在她身边,时时刻刻……
“好同事,好兄弟……”尚肖感到感动,抬起头,傻兮兮的对他笑,“我会过得很好的,你也要过得很好!”
习翰摇了摇头,对她这副孩童般的傻样儿,哭笑不得。
“少奶奶就在房间里。”
敞开的门,管家从外领进来一个医生,在尚肖和习翰的注视下,笑着对医生介绍:“这就是少奶奶,这是少奶奶的朋友。”
男人身材高大,面瘫地将外套褪下,扔给了管家,看都没有看习翰一眼,便兀自伸手覆上了尚肖的额。
“喂……你……”尚肖嚷着挣扎,却听见管家急忙再次介绍,“少奶奶,这是蓝墨,蓝医生。”
“……”尚肖想问管家,刚才才走了一个医生,怎么又请来一个医生啊?!但人家在这里,她也不好问,只能呐呐道,“蓝医生,其实我已经好了……”
男人皱了皱眉,可不好了么,忍着骂爹的冲动,淡淡的说:“一注意锻炼,然后,劳逸结合。二时刻保持心情平和。七情伤心。走了。”
这个突然出现如风一般的男人,又很拽的离开了。
但是,在离门口一步之遥之时,他却忽然转过身,冰冷的眼眸静凝着尚肖,多看了两眼,片刻,他古怪着脸色扭回头走了。
尚肖:“……”那多看的两眼,怎么个意思?!
管家笑了笑,做出解释,“蓝医生脾性古怪,少奶奶别在意。”
“哦。”尚肖不愿动脑子,她忽然很想睡觉。
管家看向习翰,就道,“习先生,一起出去?”
“你先走吧,我在这儿再陪陪。”习翰脱口而出。
管家依旧笑眯眯,活像一尊弥勒佛,“习先生,孤男寡女待在一间房间里,太久,您觉得合适吗?”
“……”习翰。
尚肖一下子像被人硬生生打了一棍子,再也不困了,“……管家,你别想多了……”
管家摇头:“没有,只是避嫌。”
“啊……哦……”
看尚肖一副干笑,任人搓扁捏圆的样子,习翰就不爽,单手揣着裤兜离开的时候,扔下了一句:“你要是还是单身多好,哪来那么多屁、事!”
“……”尚肖汗。
……
房门外,下楼间,习翰冷声对身后的人道:“是他不爽了吧?”
“是我替他不爽。”管家也不笑了,三四十岁的脸被保养的很好,一脸恭敬不知是对谁。
“呵,你们少爷也不在这儿嘛,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刚刚那个蓝墨,其实是他派来的吧?!”
管家微笑,不再说话。
通俗来讲:这是一种默认。
习翰苦笑,离去。
尚肖,如果你知道,何若水还在乎着你,还关心着你。
还是这种:默默无闻的在乎关心。
你会怎样?!
而连一个管家都对他如此忠心耿耿,哪怕他不在家,你依然,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爱不过他,恨不过他,斗,一样斗不过他。
习翰上了车以后,忽而自嘲弯唇,这句话,说的是尚肖么,怎么却,那么像他?!
……
很奇怪,所有人都走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尚肖打开手机,打开微/博,与汤圆先生的消息框,试着发过去了一句:“在吗?”
有心事,都会和他说。
她现在却不是有心事,她只是想问,他和何若水好像是朋友,知不知道,何若水现在怎么样了?!
这不是关心,只是好奇。
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快被她气死了?!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是不是……真的气到,就不回来了?不理她了?
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窗,朦胧倒映出女人低下着头,微红的眼。
尚肖抽了抽鼻子,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她的手一颤,便打开了。
——嗯。
尚肖咬着唇,怎么问啊?!不能问啊,问了,算是怎么回事。
可是不问,她找他不就失去了意义。
“叮咚~”一声,清脆响起。尚肖低下头,他居然又发过来一条:“你和他,原来是夫妻。”
“也没想到你和他认识,还是兄弟吗?”
何若水微顿,慢慢回过去了两个字:“朋友。”
“上一次,我没帮上你忙,抱歉。”他再次打出一句话,然后,沉默了两秒,才发了过去。
老实说,尚肖觉得,网上这个正和她聊着天的男人,和现实里的样子很不像。
网上的这个样子,让人即使没有真实的见面,都觉得他很有魄力,很深沉,很强大,不像是现实中无能为力的形象。
“没关系……”她回道,“那个人很可怕,他做事儿,至今见来,还没有一个能劝住的。”
三分钟后,尚肖才再次收到信息——
“你们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的看法是:如果你是为了自己去相亲,也记得放亮眼睛,那样的男人不能托付;如果你是因为要气他,你以后别这么做了。没有人值得你用毁灭自己的代价让他难过。”
这条信息,尚肖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笑着热了眼眶:“是我蠢啊,所以,老天让我生病,惩罚我。”
“生病了?”
“小发烧,已经好了,你……别告诉他。”尚肖发过去之后,心就紧绷绷的——像被数不清的针线,密密麻麻的缠住了心脏。
习翰说得对,她口是心非。
“你是他的妻子,你生病,他有权知道。”何若水冷漠的看着敲打出的文字,由网络送回她的身边。
不告诉他?
原来,就那么厌他。
尚肖看到发过来的回答,原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他那么客观公正,也许,会将她的消息,带给那个人。
可是她莫名其妙,居然用苦笑又冷笑的语气回了一句:“告诉他又能怎样,他会回来看我吗?”
发过去之后,她恨不得将手机摔碎,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应该回:随便。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成年人都懂的,他一定会将她的消息带给他。
尚肖忽然没有力气握紧手机,她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网络红词,那就是:心机girl——
呵。
……
——告诉他又能怎样,他会回来看我吗?
他在她的眼里,就那么无情?!
何若水看着这句话,良久,从她不信任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对她无情又无义的男人了,他早该明白。
他放下手机,站在窗边眺望远方许久,他其实一直都很想问她,她有自己的判断么?
如果没有判断,那对他,有爱么?!
如果有爱,信他,不管假象看起来,多么像他伤害了她,就信他,信他本身,很难吗。
就信她脑子里的那个他……是不是真的很难?!!
最终,他还是回了一句:“你想他回来看你吗?!”
……
收到消息的尚肖,冲动的敲打了一行字:“那他在哪儿?”
她缩进被窝,眼眶红彤彤的像只憋屈忍耐的兔子,这句话在输入框里,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去。
她叹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怎么打出来的,怎么删掉。
关掉手机,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如今,爱不爱,想不想,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只有恨,才可以光明正大、众人皆知。
算了。
总会习惯的,这种失去心爱的人的感觉。
……
她不回,何若水也没有追问,如果真的很难回答的话,何必勉强。
恰时,江墨离来了电话:“若水,医院。殡仪馆里的人我都查过了,里面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有问题的人,在当年都立即辞职了。”
“纵然这样,我是谁啊。我还是逮着了那些人,发现这几个人,这几年过的不是一般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