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轮子碾过泥泞不堪的道路,留下一道明明灭灭的痕迹。那是寄存所有记忆的伤痕,深深浅浅。哪怕有一天会被岁月填平,心里的痕迹,很久很久,难以抚平;或者,永远永远,存在。
有人说,时间能够磨灭所有的记忆;也有人说,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她像是数以万计的罪恶癌细胞,无时无刻都在吞噬我们的生命,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去忘记,我们永远都是癌症患者;也总会有一天,我们会死,被癌细胞彻底地吃掉肚子里所有器官,最后拖着仅有的空壳,缓步走向自己的坟墓。
我的故事是真实的,真实地存在于这个斑驳的世界。我的故事又是虚假的,故事中无数人对我撒谎,给我欺骗,我唯有呆滞地看着他们脸上明朗的笑意,或傻笑,或哭泣。
郑涵对我说:“何晨,你的名字真好听,读起来朗朗上口,让我忍不住每天都想叫你。”那是我最灿烂的年纪,上着最充实的高中,怀着最美好的憧憬,把自己的未来勾勒成一副引以为豪的壮美蓝图的时候。那时候,我少不更事,那时候,我又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郑涵的位置在我正后方,我和郑涵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记忆格外清晰,他时常用碳素笔点我的背,我就转过身去,看他对我爽朗地憨笑,他的笑容如夺目的烟火,在黑暗的夜空中花枝招展,带着一丝丝浮华和躁动。我喜欢看郑涵对我笑,他也喜欢对我笑,我们似乎有那么多的默契去猜测笑容中的意蕴。
我喜欢和郑涵聊天,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地球一直聊到银河系外那颗不知名的星星,郑涵把它取名为“何晨星”,然后慷慨地把这颗星星送给了我,我也乐意地接受了他的馈赠,这样,我就又多了一份值得珍惜的财富。
有时候,郑涵也会和我聊一些极其幼稚无聊的话题。譬如他的内裤莫名其妙地失踪,却在几天后又出现在他枕头边;譬如他家的狗老是和猫打架,每每都是狗败下阵来,之所以这样,按照郑涵的解释,是因为他家的猫挟持了狗崽子,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有很多时候,郑涵的幼稚让我陷入无比难受的沉思。好多次,我都是怀着最落魄的心情,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用置人于死地的目光死死盯着郑涵,直到郑涵也同样无可奈何地说出:“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方可心安理得地转过身来,丝毫不必理会那个幼稚到宇宙之外的郑涵。
匆匆走进大学,我对着那块硕大无比的草地,歇斯底里地呐喊:“我上大学了,终于度过那段艰难苦涩的时光,终于没有了高考的压力,终于可以做标新立异的自己,我不再是那个循规蹈矩,沉闷的小女孩啦,我需要有新的开始。”末了,我坐在草地上,想念我遥远的朋友,这不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应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如今却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哭泣。